晚饭过后,如意又自告奋勇地收拾了碗筷,颤颤巍巍地抱着一摞碟盘去了厨房,所幸没有发生坍塌事件。
王鄞早已发觉王濯时不时望向自己,似有话要交代,想了想不过就是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步步谨慎,再者便是关于爹娘王家的沉重之事了。不过,王鄞没想到的是,此番王濯欲言又止的,要说的竟是如此大事。
祁无雪独自一人站在前庭冷冷清清的院中,幽深的石拱洞覆着不少青苔,望进去便令人生怖。抬头,月朗星疏,万里无云,想必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在看什么?”王鄞的声音的厅内传来。
“我在想今晚到了宫中,该用什么借口搪塞。”祁无雪皱着眉头道。
王鄞一身白色锦缎,朗朗月下泛着银光,她微垂着头远远立在廊檐下:“心思三千的贵妃娘娘竟也有苦恼的时候。早知今日,当时为何不顾一切出宫?”
听到这话,祁无雪心中生疑,不知王濯与她说了什么,此时竟言语带着些许陌生。祁无雪转身,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笑着走近:“你说是,被人绑架然后好容易逃出来好呢?还是,当日落下山坡,我不小心撞着脑袋,失忆了?”
明明如此严肃的时刻,竟生生被祁无雪搅出喜感来。王鄞无语地抬眼望着祁无雪,她眸中闪着殷切与隐隐不安,立得不远,但亦不近,仿佛中间有段不敢擅自跨越的沟壑横亘。
王鄞从来只知祁无雪对待一切人和事的霸道轻蔑,此刻对着自己竟如此小心惶惑,纵使两人早已亲密无间,却依旧存着那么多的陌生,就像自己从前蒙蔽着眼睛不去细想祁无雪的过去,她的不该被忽视的背景和目的,手段,她殚精竭虑布置下的密网人脉,她在皇帝面前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王鄞以为喜欢便是两个人的事,单纯得很,但如今看来,仿佛并不是如此简单。
见王鄞没有说话,亦没有被自己胡扯的话逗乐,祁无雪轻轻咬了咬唇,脚尖抵了块碎石子,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划着:“姐姐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开口好了。若无雪知道,不会对你隐瞒。”
听了这句,王鄞竟不自觉笑了出来,别过头不看她:“你就不怕来日我与你反目,这不是自添烦恼么?”
祁无雪愣了愣,刷地抬头望着王鄞的侧脸,有些口干舌燥,许久才道:“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大可放心,我是绝不会害你的。”
“如今说得倒是轻巧。”王鄞沉重的心情缓和许多,与祁无雪错身而过,“牵马过来,回宫罢。”
祁无雪伸手想握住王鄞的手,却着了空,只留下她身上淡淡的熏衣花香。祁无雪悻悻地搓了搓手,晃晃脑袋,便转身解了马绳。
西陵离京城挺远,被密密桦树包围着的小路上并无一盏明灯,唯有漫天细碎的星光点点照着万物,倒也并不觉得孤寂吓人。
除了马蹄,四周再无别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靠着祁无雪瘦却有肉的身子,舒服软和而不设防备的怀抱让王鄞心中竟无端冒出些内疚,这女人对着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毫无心计,说什么“绝对不害你”“大可放心”之类,相较而来,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王鄞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祁无雪的身份特殊,只不过当大哥亲口告诉她祁无雪似乎与前朝有那么些牵连之后,她便知道自己又低估背后的这个女人了。
当然王濯不可能知晓得那么透彻,毕竟他在这里闭目塞听,许多消息就算传得到也拐着弯飞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想到王濯严肃的眼神,别看他平日里如同大孩子一般喜欢与人嬉笑玩闹,满口扯皮,正经起来却让人没由来的更是害怕。
情景重现——
王濯背对着王鄞:“小妹与贵妃的关系不错,在宫中有个照应,哥哥就放心了。”
看得出王濯要说的并不是这个,王鄞没有逼问,只点头道:“哥哥劳心了。哥哥此后爱人陪伴,小妹亦安心许多。”
王濯仰头笑了笑,叹息着转身,定定望着王鄞张口闭口酝酿了许久才道:“这贵妃绝非简单人物。”
“这个,我自然知道。”王鄞不急不躁。
王濯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半年多前,爹身陷囹圄,从前与我交好的一个爹的门生偷偷探望过他之后便来了我这里,我才得知如今不止西北前线战局混乱,国内亦是群雄四起,只是暗地里藏着势力还未爆发罢了。这贵妃,便是蜀地的一支。”
王鄞毫不惊讶,望着王濯,示意他继续说。
“这本并不算什么,但她的出身扑朔迷离,传闻其刚被抱回时,襁褓的角落绣着个金色的‘薛’,你可知其意?”
王鄞愣了神,‘薛’字本是百余年前被灭国的蜀国王族姓氏,若这传言是真,那么祁无雪的贵妃,郡主的称呼后头,还得再加个亡国公主。无雪,无薛,她的名字应该暗藏千秋。王鄞瞬时联想万千,却依旧不动声色。
王濯见王鄞有所领悟,便继续道:“今日相见,我本想对她敬而远之,谁料她竟主动与我谈及重拾将军之位之事,其背后用意可想而知,她有意拉拢我,或许你对于她而言……”
没说完,王鄞便淡淡开口道:“无雪待我很好,孰是孰非,小妹自有分寸。”
王濯似乎习惯王鄞的稳重自信,略颔首道:“那么哥哥便放心了。”说着,又紧紧抿唇,迟疑片刻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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