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猛地跑起来,像只受惊的飞鸟,在车流中奔窜,一口气冲上二楼。
诊所大门紧闭。
没事,没事,乐易喘着气,程烟景还没起床,门当然是关着的。
大门左侧,有一小块方形的墙面,干净得像是刚被撕掉保鲜膜,边缘积着一小撮灰,像秃顶一样界限分明。
那本该挂着一块木匾,镶嵌隶书体“沉香堂”三个字,红匾金字,他曾无数次倚着牌匾,等程烟景醒来。
木匾没了。
整面墙光秃秃的。
第36章
程烟景消失了。
乐易在光秃秃的外墙下蹲了一天,太阳从东挪到西,光线亮了又暗,诊所的门就像一尊石墙,岿然不动。
“这次我真的不知道。”闻讯赶来的耿青城说。
“或许真的是休假呢?”乔南把乐易拉起来,拍了拍他裤腿的灰。
乐易双脚发麻,像有r_ou_眼看不见的虫子往毛孔里钻,只能倚在乔南身上:“他从不出门,之前想约他出去,嘴皮子磨烂了都没说动。他眼睛不好,怎么会出去……”
乐易烦躁地抻了拳头往墙上挥,被耿青城眼疾手快地握住。
“不用太担心,他一个人来林城落脚,还顺利开了一间诊所,这么独立的人不会有事的。”
不,别人都以为程烟景生活得和普通人一样,但他知道程烟景有多不容易,做菜把握不好火候,吃鱼都得捡刺少的吃。程烟景需要他照顾,少了他,吃得惯吗?睡得好吗?下雨天带伞了吗?看得见车来人往吗?避得开吗?
看乐易一脸铁青,乔南跟着担心:“有办法联系上他吗?”
“他不用手机。”隔绝了一切电子设备,手机、微博、微信都没有。乐易抓着头发:“我要疯了。”
耿青城:“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十三年前就是这样,我去上学,回来我妈就不见了,现在呢?我爱的人,前一天还站在窗台前……”
耿青城重重拍了他一下,打断他胡思乱想:“程大夫和病人们提前打过招呼,说明他是有计划的离开,很可能是真有什么事,别自己吓自己。”
“我早就该搬来和他同居。”乐易忿忿地说。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夜里街灯稀疏,翠柳街临街的店铺都关了门,对面黑漆漆的,窗台的绿植也被搬走了。绿萝和吊兰昨天还在窗前摇曳,程烟景也和此前无数个白天一样,在绿丛背后凝视着翠柳街。他是夜里走的,至少是面馆打烊之后,为了避免不期而遇,偷偷地走了。程烟景小心翼翼地离开,这一点最让他难过。
毫无征兆的离别,就像风对于火,不仅没有扑灭他心头的念想,反而煽起更浓的烈焰。乐易在床上来回翻滚,焦虑、烦躁、悔意一股脑的往心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石壕村像陨石猛地坠到他的睡梦里,纵横的壕沟宛如纷飞的蚕丝,缠住他的脖子,缓缓箍紧,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壕沟里传来阵阵呜咽,像濒死的猫在哀嚎,哭声像烟雾一样慢慢升腾,升到半空中,摩擦碰撞,拼出程烟景的模样……
“啊!!!”
乐易倏地跳起来,打了个冷战,黄蜡蜡的脸上s-hi了大片,像洇透了的劣质草纸。他慌慌张张地摸亮台灯,汲取一点亮光。
梦真是蹊跷,过去的十三年间,他总是梦见青色的手臂,渐渐的,梦境里多了一个孩子的哭声,现在哭声幻化成程烟景的脸……
像现实慢慢清晰。
你在哪儿?不要哭,我去找你好不好?
乐易捂住脸,在单薄的光下缩成一团。
第二天,天y-in沉得可怕,在打碎第三个碗后,乐易被姚珊赶回房休息。
第三天,对面窗户依旧紧闭着,他觉得自己被丢弃了。
遇到程烟景之前,乐易没碰过爱情。他总觉得什么情啊爱的,泛着一股酸气,姚珊追的那些离离合合的偶像剧,他打心底的瞧不起。没想到,爱情真的是这么锥心刺骨的东西。
“程大夫真的走了?”姚珊忧心忡忡地问。乐易虽然没提过他和程烟景的关系,但看他成天魂不守舍,也猜到了八 九成。
乐易把洗净的碗叠好:“他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
乐易愣住了,他不知道,他只是希望他回来。只要程烟景回来,他就不再计较程家的过去,诚诚恳恳地、为他十三年前的鲁莽道歉,如果程烟景接受,他就亲吻他,不接受也没关系,他可以继续追,反正他一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无非是多走一截罢了。
只要他回来。
乐易叹气,搁了碗坐在最靠外的凳子上发呆。
咯噔。
透明的玻璃窗里闪过一道黑影,像乌鸦掠过,倏地就没了。
乐易像是被人敲裂了神经,瞪圆了眼朝对面看去,什么都没变,窗户紧闭,窗台空荡荡的。
不对,有人!刚刚有人从窗前一晃而过!
程烟景回来了!
这个想法让他撒开腿就冲,街上的人群和车流全然看不见了,眼里只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身影,心跳得厉害,呼吸都不稳了,诊所的门微微掩着,透着一丝缝隙,真的有人!
“烟景!”乐易冲进去。
那人慢慢回过头,单手托起镜框,毫无预兆地笑了,一边笑,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喊错人了。”
乐易瞪大眼睛,视线定格在来人的金边眼镜上——
谢无争。
第37章
谢无争倚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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