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模糊,时而清晰,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珠子也被他的长睫掩住。
话题再次提起,总是喋喋不休的周冲几乎忘记言语。
周自恒让阿姨再下一点面条,转而才回头:“爸。”
他这样郑重,周冲不知所措,包著一口面条,含含糊糊应:“嗯?”
“我长大了。”周自恒说,“相信我好吗?”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好似一杆□□,又像是出鞘长剑,有雪亮光华。
周冲喉咙梗住。
最后哑声应道:“好。”
似乎从这一个【好】字落地开始,更大更急促的一场春雨再次下在了周自恒的世界里。
时间正在打磨他,迫使他从一个稚嫩的急躁的男孩变成一个成熟的懂事的少年,好像有一把刻刀嚯嚯作响,把他身上一层石头外衣抛去,露出珠玉一般的内里。
这所有的一切在雕琢他,在催促他。他身上的变化一点一滴汇聚成小溪流,再融成江河,最后在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在这一个学期结束,第二个学期中段来临之际,周自恒这个名字,进入了理科前三十的名单之列。
像是一场奇迹。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
从倒数第二开始,到九百名,再到六百名,之后是五百、四百、三百、二百、一百……几乎每一次月考,他都会进步,这样的进步既显而易见,又踏实稳重。
他像是在攀登一座山,每一步都走得稳妥。
他先是处于微末的,如今高楼筑起,他成为站在上方的人。
他成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代表,或者是“发奋不怕晚”的标杆。
一向甚少情绪外露的成老师都在办公室笑出声,一连几天上课心情都是好的,灰扑扑衣服都生了光一样。
再一年的五月来临。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假期是少得可怜的;对于南城一中的高二学生来说,假期是几乎没有的。几十本书的内容教授完毕,第一轮复习开始,更大的压力担在这些十七八岁的学生肩头。
白日里老师孜孜不倦教诲;晚上学生晚自习争分夺秒刷题。
周自恒也在刷题,桌前堆了高高一堵书墙。夜里静悄悄,沙沙的笔声清晰。
他和明玥在做同一套物理试题,和许多女孩一样,明玥的数学物理并不突出,甚至有些拖后腿。按照往常情形,他们会写完试题,之后修改,不懂的地方,周自恒会替她讲解。
但今晚也许是个例外——
明玥睡著了。
她应该是困极,写著写著就闭上了眼睛,笔筒还立著,头已经趴下去。
周自恒停下手上演算,偏头看她。
他在努力,白杨也同样,两人的桌前都是一堵书墙,立得很高,座位又在最后,这堵墙像是一个屏障,围出了一个小天地。明玥就在这方小天地里,酣眠入睡。
明玥是艺术生,并未进入培训学校学习,江双鲤请来舞蹈老师单独教授舞蹈。专业和文化两头兼顾,明玥有些忙碌。
也不怪她晚自习会不小心睡著。
周自恒放下笔,拉下外套拉链,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他动作很细微,很轻,生怕吵醒她,但她睡觉可爱,周自恒又忍不住凑近了看她。
她枕著右侧手臂,歪著头,一头长发已经披散下来,打著卷儿垂在她脸颊旁,娇娇娆娆隐入他的外套底下。
明玥对于他来说,是这无边学海里高挂的明玥,是珍如珠宝的慰藉。
她已经长到了十六岁,不施粉黛,依旧明眸皓齿,实在是很惹人怜爱的模样,他的目光贪婪一样落在她脸上,她睡得很香甜,有时候嘴巴会翕动,雪白面颊上浮了一层嫣红,如同染上朝霞的白玉,晶莹中透出一些妩媚。
周自恒想把她手里的笔抽出来,怕她不小心戳到自己。但他只是摇动了一下笔筒,明玥便睁开了眼睛。
她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秀气的小哈欠,轻声埋怨自己:“啊……怎么睡著了啊?”
她从桌上爬起来,身上周自恒的外套顺势下滑,周自恒替她接住。
他眼里有笑意,面上也有,很好看。
明玥羞囧地吐了一下舌头,已经半清醒过来,极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周自恒的衣摆:“对不起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睡著了。”
“还困吗?”周自恒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还困就再睡一会。”
明玥摇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还是继续写物理吧。”
她有些头疼地皱著苦巴巴的脸。
五月夜里已经有了蝉鸣,这样聒噪的声音却并没有打扰学生的心绪。
周自恒再次拿起笔做题,明玥咬著笔尖,下巴枕在手背上,颇有些生无可恋。
明玥写完一道的功夫,周自恒已经做了一大题。
好厉害啊。
明玥仰著头,望向周自恒。
他眼底有非常淡的一点乌青,黑眼圈并没有让他显出疲惫,反倒衬出他面容的白皙干净。这个夏天到来前,周自恒把头发剪短了一点,能干得更快。
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在外人看来,周自恒像是一夜之间开窍,通了宿慧,但在明玥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攀升的成绩靠的是日以继夜的努力。
周冲给周自恒请了六位家教,一对一单独授课,每到周末,就是周自恒最忙碌的时刻,像是一个陀螺,不停转动。他的资料也买得多,认认真真钻研,慢慢能堆出一堵墙。
他既仰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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