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竹平常不喝酒,家里并没有专门煮醒酒汤的材料,阿媛在厨房翻找一阵,寻得一些蜂蜜和藿香叶,是她做糕时用到过的材料。
便用藿香叶煮了汁,过滤后调入蜂蜜,但觉气味芳香,倒比药汁更易入口。
再说厅堂中,三个男人还在谈笑,只因醉了太久,身上有些乏力,说话声音便低了下去。刘靖升喝得最多,此时起身,跌跌撞撞去了茅厕小解。出来时,神情清明了一些,不由想到刚才谈论曹秦盟的事,心头复又注满了苦水。刚才强颜欢笑,借酒浇愁,如今独自一人,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上心头。
刘靖升蓦地叹口气,耳边是厅堂里颜青竹与巴瓦蓬交谈的声音,眼前是厨房的油灯明明灭灭,一个忙碌的身影跳动在墙壁上。刘靖升回想往事,觉得当下这种心情或许能与她说一说,便借着酒劲鬼使神差般踏进了厨房。
☆、第61章61
阿媛盛好汤,见刘靖升走进来,看他神情倦怠,以为他醉得厉害,竟走错了地方,便顺手端了一碗醒酒汤给他。
刘靖升一饮而尽,似乎喝的是什么汤药,满脸苦涩,看着阿媛欲语还休。
“是加了藿香,你喝不惯吧?”阿媛笑道,“你还是快回厅堂吧,他们在桌上等你呢。”
刘靖升放下碗,苦笑一声,“我没有走错地方,我就是有些心事,憋得难受,想和弟妹你说一说……是我唐突了,对不住。”说罢,他自己也觉得走进厨房有些莫名其妙,一拍脑门,醒了醒酒,转身出去。
“等等。”阿媛叫住他,正色道,“你说吧。”
其实,早在席间,她就发现刘靖升有些不对劲,却一直努力掩饰。他虽看起来嬉皮笑脸,没有普通读书人的庄重儒雅,其实倒是真正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若他要有什么对自己说,那便让他说出来,又有何妨?
刘靖升转过头,有些感激的点点头,他靠到墙上,让委顿的身体有了支撑。
“我虽中举,成绩却差不多是末位,我家祖辈经商,其实若不是家中对我有所要求,我自己本不打算走科举之路。而他……寒窗苦读,翘首以待……为何上天让我中了,却不让他中?我不中,正好叫家中知道,我并不是这块材料,而他……为何落了这般下场?”
刘靖升断断续续地说着,阿媛听得一头雾水,可只过了一瞬,她便反应过来。
“你说的他……是指谁?”
刘靖升的眼睛有些红,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好叫自己不那么狼狈。
“是明礼。”刘靖升终于吐出三个字。
阿媛叹息一声,又忙道:“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其实,他没有考中,便是命数,与你无关的,你不必这般忧心,就算你未中,也不定他就能中了,这又不是交换。或许上天想对他多加磨砺,三年之后,他必能一展才华。”
刘靖升笑了,嘴边却似涌出万般凄楚,“三年又三年……他已经被革去功名,还能等到这些三年吗?”
“你说什么?!”阿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靖升被她这一句问得伤怀,眼中竟悬了些泪珠。
“明明从那份观风题就能看出,朝廷必会整改税制的,明礼他也十分了然这点。他一向对曹秦盟推崇备至,如果他按原来的理解来写,以他的文采,必然能拔得头筹,胜过这次的解元!”刘靖升抹了把忍不住掉下的眼泪,像个孩子一般啜泣起来。
“如果不是我路上和他讨论曹秦盟,如果不是我说整改税制后,可能会户籍混乱,农人弃田从商……如果没有这些话,他就不会在策论里写了不合时宜的言论,就不会被朝廷杀鸡儆猴,革了功名!”
阿媛大惊失色,“他被革去功名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不好。书院里也容不下他,那些人从前都嫉妒明礼,如今见他这般落魄,表面上惋惜,其实心里都止不住高兴吧。从前他是书院竭力栽培的弟子,如今山长却怕他牵连到书院,将他逐了出去……因为参加省府的鹿鸣宴耽误了时间,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寻不见他了。你说他去了哪里呀,去了哪里呀?怎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刘靖升似乎酒还未醒,又似乎太过自责,一个站立不稳,竟跌坐到墙角。
阿媛想伸手扶他,却又觉得不便,只得任由他瘫坐在那里。
此刻,阿媛终是明白刘靖升为何与自己说这些了。在书院,几乎所有人对待宋明礼都是虚伪的,他无法与他们诉说,他不想得到不真诚的回应。而生活中的朋友,譬如颜青竹和巴瓦蓬,他们都不熟悉宋明礼,也就无法理解刘靖升为何中举后还会痛苦。
而刘靖升把她当做知音人诉说自己的苦楚,说明在他的心里,知道自己并不会因为从前与宋明礼不愉快的经历而对宋明礼现在落魄充满快意。
也就是说,刘靖升没有把她当做书院里那帮小人同样对待。阿媛念及此处,心里对刘靖升也生出一些知音人的感受。
见他如此痛苦,悔不当初,阿媛思忖一番,郑重道:“虽然我与宋明礼相处时间不长,但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是个在情感和为人方面,十分懦弱的人,但不代表他事事如此,在他所坚持的‘道’上,他是个十分坚定的人。他这么做,未必不知道后果,可他即使知道,仍旧坚持,就是在践行他的‘道’。你这般自责,又这般替他难过,若他知道了,反而觉得你看低了他!”
刘靖升一时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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