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徐泰则想不通,就对假山下默然静坐的兄长大喊:“哥哥,崇明楼那边好多人!”
沁芳也看见了,暗叫不妙,牵起两个少爷将他们送回各自院落。
奶娘见气氛骤然肃杀,也想把冉念烟送回到母亲身边,一打听,她正在嘉德郡主那里叙话。
若说这对姑嫂倒是一等一的融洽,嘉德郡主刚进公府时,母亲只有十岁,总爱缠着这个漂亮的嫂子听她讲宫中见闻,累了就倒在嘉德郡主的牙床上呼呼大睡到深夜,一旦叫醒又要痛哭一场,让新婚的徐衡很头疼。
爱屋及乌,嘉德郡主从前就对冉念烟很好,如今也是一样,一见到她就笑着把她抱进怀里,又拿了一只金镶玉的项圈挂在她脖子上,“早就想把它送给盈盈了,可惜你自从生下这孩子,身体一直不好,不经常回来走动,我又不方便过去,一直没机会。”
她鹅黄的大袖衫上有淡淡的白檀熏香,一如她端凝雍容的气质,只是眼下有些青黑,应该是长期休息不好所致。
母亲笑道:“嫂嫂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真是要宠坏她了。”
嘉德郡主道:“你若是嫌盈盈被我宠坏了,干脆留在我房里,给我做女儿好了,我正缺个玉雪聪明的好女儿呢!”
母亲道:“正想劳烦嫂子,您倒自己提出来了。母亲的病情已无大碍,按理说我该回冉家去,可是好久没回娘家,不如多待几天,好好松快松快,盈盈有嫂子照顾,我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母亲说这话时笑意盈盈,可嘉德郡主听后却皱起眉头,“问彤,你是不是和妹夫吵架了?”
母亲一愣,赶紧摇头,“哪里的话!”
嘉德郡主道:“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骗谁也骗不了我。当初出嫁时你可是激动得一宿没睡,嫁人后也是一心记挂在丈夫身上,回娘家从来不过宿,几个时辰就满脸写着归心似箭,现在却留恋起娘家来。说吧,是冉靖冷落你还是你那趾高气昂的婆婆欺负你,嫂子给你做主。”
冉念烟知道,嘉德郡主口中的做主毫不掺假,她的话可是直达天听的。
难道母亲还在纠结父亲镇守宣府的事?
母亲自知隐瞒不过,叹气道:“唉,嫂子,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刚成亲时柔情蜜意,恨不得把你当成全部,过不了多久,就被花花世界功名利禄迷了眼睛,把曾经的推心置腹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句真话都不肯说。”
嘉德郡主想起了自身遭际,丈夫将私生子藏了七年,这七年间的恩爱都是虚情假意,脸色越发冷凝,“是不是冉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还没等母亲回答,门外突然来了一个打扮颇为体面的中年女人,冉念烟认出她正是公府大管事周宁的娘子。
周氏行礼道:“夫人、姑奶奶,崇明楼那位出事了。”
因为徐夷则在镇国公府的尴尬地位,下人们都用“崇明楼那位”代指。
冉念烟暗暗冷笑,果然是这个徐夷则,又搞出什么名堂?可她却注意到嘉德郡主此时的表情也颇为复杂,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他怎么了?”嘉德郡主追问。
周氏道:“说是崇明楼的楼梯年久失修,他不慎跌下,被送饭的小厮发现了,不过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嘉德郡主默然,低垂的眼中暗含几分失望。
“还是找个郎中看看吧,否则国公爷回来,又要说我苛待他。”她冷冷道,看着周氏唯唯诺诺地告退。
冉念烟感觉她的怀抱都变得僵硬起来,抬起头就能看见眼神里压抑不住的妒恨之火——她一定很希望徐夷则出事,最好一命呜呼,亲自动手又顾忌丈夫,若能天降横祸、死于非命岂不正合心意?
正好,我也有此意。
冉念烟冷笑着,徐夷则为得爵位幽禁兄弟,和郑贵妃结党,构陷堂姐,害死萧韶,最终祸乱江山,将她逼至绝境,步步为营,不给对手留一丝喘息的余地,堪称阴狠之极。她不是大度到一句前尘往事就能打发的人,外祖母说的没错,这个人有鹰视狼顾之相,自小就有反骨,无论于公于私,此人都不宜久留。
父亲不去定襄可以换来眼前的安宁,若是徐夷则不除,此人一旦得势,以冉家的立场肯定要与之为敌,后患无穷。
若是能将他扼杀在少年时代,或者至少将他送到远离权力的地方,岂不是一举多得……
眼前又浮现出临死前徐夷则惊慌的面容,尤其是那双失神的深邃眼眸,恍惚之间,他就好像真的在自己面前。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是错觉,午后的阳光从菱花窗照入室内化为片片光蝶,徐夷则就站在光下飞起的金尘中,简单的青布直裰,褐发束起,身长鹤立,冉念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好皮相,纵使里面包裹的都是满怀不臣之心的败絮,那副皮囊也当得起金玉二字。
他垂着眼,长睫在棱角分明的苍白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朝着嘉德郡主的方向屈膝跪地。
“孩儿见过母亲。”一字一句,声若环佩。
嘉德郡主淡淡道:“听说你从楼梯上坠下。”
她没说起身,徐夷则就只能恭敬地跪在地上,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孩儿贸然求见就是为了此事,是孩儿不小心,所幸无恙,让母亲挂心了。”
冉念烟冷笑,你口中的母亲可丝毫没觉得担心呢。
一间屋子里四个人,有两个都盼望他尽早死掉,倘若徐夷则知道,会不会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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