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江楼那时是真的将我“忘了”——江氏功法霸道,忘情为第一要,走无情道的路子。每精进一层,记忆便会封印一层,日久封印松动,再渐渐复苏;道法越精,便越无心无情。待到大成时,便道心无动。记得或是忘记,到那时已不重要。
江楼那日遇见我,晚些时候便闭了关,出关时已悟了第一层——自然也将我一并忘了。幸而当时他尚年幼,境界不算太快,不然怕是尚未等到封印松动,他又突破,封印再加一层,那就真无记起我的机会了。
江楼于某次拜访纪家的路上折返,将我一并带上,由此叫我沾上了第二桩、名为“云时”的因缘。
纪家倒没有修炼什么忘情的功法,但云时从小便是淡淡的样子,粉雕玉琢的脸上最多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这可能是与纪家主有些关系,毕竟纪家主自己就是如此……
我觉得江楼那时候叫云时“木头”是极有道理的,也很妥帖。但这一点我只在心里想想罢了。当面编排纪家少主,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
纪家也有学堂,江楼不在闭关的一半时间里,都是在纪家受习。我自然也跟着去了。
那学堂里多是纪家大旁支的公子,他们看在江楼的面子上不会给我难堪,甚至那些公子哥之间的游戏有时也会带上我。但他们从来不是真心与我结交,我于他们来说,更多是个捧场助兴的玩意儿。我如何想的,他们也不在意。这样的关系,比起我在江家时直白的欺压更隐秘,也更容不得我说“不”。
他们半真半假地将我纳入他们之中,相对的,一些不痛不痒的祸事,或者更大一点、但却绝不会下了江楼面子的,我也要替他们挡过去。
我与云时相交,其实也起于此。
那日我如常进了学堂,却发现学堂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往日玩闹时领头的那少爷见我来了,正要靠过来与我说什么。不想先生到了,他只好乖乖坐下。
我很快就知道他方才想和我说的是什么了——先生最是喜爱的镇纸碎了。
先生很是恼火。
满堂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出。
那少爷也不敢动。好不容易抓着了机会,拼命给我使眼色。
但这时已经有些晚了。
先生见无人承认,更是大发雷霆。
我明白了那少爷的
意思,但也错过了最好的认错时机。硬着头皮出声时,被震怒的先生罚了一晚上静堂思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外间天已经黑了,连肚子也在闃然的静堂里小声叫唤了好几轮。
我已经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但身后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回过头去,错眼间还以为看见了江楼——一样的背月而立,还都在我狼狈的时候出现,不过这人手里拿的倒不是烛火。
等他的脸从y-in影里露出来,我不禁讶声道:“纪少主?”
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将手里的木托子放到我面前,自己一撩袍,同我并排跪了。
我低头一看,是些清粥小菜。于是更惊讶了,“纪少主,你怎么……”
他这才有了些反应,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像含羞的蝶,不过说话倒是干脆:“那个镇纸是我打碎的。”
我呆愣地盯着他,又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像是被我直白的目光烧着了,他脸上显出些赧然,“只是那时父亲急召,我便让同堂的弟子替我与老师说,我回来再去与他请罪。怎知他们……”说到此处,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含羞带怯的蝶终于展翅,露出底下黑亮玉润的莹石,“先生说你可以走了。”
那晚我最终是没走。那时我想着,这样好一个结识纪家少主的机会,我怎能浪费了。
那夜之后也确实如我所愿,我以有心算无心,终使他与我一点点亲近起来。我也没有想错,他确实一直助我良多。直到后来江楼道法渐成,日渐淡薄,他也仍待我如故,甚至更加的好,不知是不是要将江楼的份也补上。
他与江楼,我若是能更早一些遇见,或许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但迟的,终究是迟了。
早年在江楼没有将我接到身边之前,我咬着牙没有死,便是靠着对那些折磨我的人的恨——不将他们一一除去,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虽不走常道,但这样的心x_ing终究是太过偏执危险,待到我道法大成时,也是我心魔丛生时——
我设计了那些人,将他们诱至万魔窟。我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幻境。我要勾起他们心底最恐惧与黑暗的,保证让他们在经历过极致的绝望与痛苦后,才会在无望中死去。
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因为我会和他们一样,身陷幻境——不过我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和云时还有江楼一起游历时的回忆。
直到那些人踏入洞窟,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我没有想到江楼会来……救我。他那时已是功法大成,忘心忘情,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但是等我察觉到不对、破出幻境时,已经迟了……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他生了心魔。
天道厚爱江家,只是一旦沾染了心魔,便是背弃了天道,他们甚至没有常人修者剑走偏锋的机会——入魔。
天道一定要他们死。
我根骨平庸,却于阵法符咒一道天赋不俗,而今看来,冥冥之中,皆有因果。
神魂受染之后,江楼行止日渐失常,而且初现大崩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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