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草的脸,刹那间涨成通红,仿佛全身的血都灌在头顶。越是真心话,越是难以出唇,她努力了小一年的时间,也没能把自己这片心思对天青吐露半句,结果在这无意之间,吐了个底儿掉,□□裸地,毫无隐藏地,全都倒在天青面前。她一时也记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反正是十分激烈的、不方便当着天青面讲的话,但是看着天青凝视她的眼神,显然是一字不漏地全听了去。
樱草张口结舌,双颊火热,使劲埋下头。天青一声不吭,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她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林郁苍,这下惊惶失措,只恨不能把自己叠起来塞进墙缝里。他抱着包袱,满头油汗地向后退着,但屋子实在太小,只退了两步,已然抵到了炕沿。
“你,你,别过来……”林郁苍颤声说了一句,忽然又想起这是天青的屋子,自己实在没权叫他别过来,马上又改口说:
“靳老板,您是我大爷!不不不,我妹子要嫁给你呢,您是我妹丈!妹丈哪能为难大舅子,自古以来,就没这个理儿,是吧!我我我,我刚才说的话,您老就全当是放屁!”
樱草捂着脸,跺了跺脚:“哥啊,你就少现点眼,成不成!”
天青向着林郁苍迈上一步,把林郁苍吓得,满脸肥肉都哆嗦起来,正待嚎叫,天青却没碰他,只是一把扯去他抱在怀里的包袱。林郁苍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包袱,趁此机会,嗷的一声,连滚带爬冲出门口,直向着院门蹿逃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天青和樱草两个人。天青看看手里的包袱,轻声说:
“给我的?”
樱草盯着自己的脚尖,点了点头。
天青解开结扣,打开包袱,只见里头折得整整齐齐的,是一件崭新的胖袄。
樱草脸上红晕刚退了点,这时候又红了:
“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天青惊讶地看着樱草。胖袄也和水衣一样,是唱戏常用的内衣,衬垫身材用的一件棉坎肩儿,每个伶人,除了旦行之外,人手一件。但是胖袄的制作要比水衣复杂得多,它得依着每个人不同的身材,度身定做,长得粗壮的要做得轻薄点儿,长得瘦小的要做得厚实点儿,唱花脸的要加倍地厚一点儿……总之是要穿上之后,垫足身材,外面一套上戏服,显得人魁梧伟岸,又不夸张变形。胖袄的肩头、颈背,都要精工裁剪,处处收成圆润的弧线,套上戏服之后才能整齐顺溜,不露痕迹。这东西不是人人能做,尚是学生的樱草,如何能有这样的手艺。
“别老是看着我啊,穿上试试。”樱草扭了扭脚尖:“尺寸都是我蒙的。”
天青立刻脱下长衫,只留里面的小褂,套上了胖袄。奇迹般地合体,肩头,颈背,无不熨贴。天青本就肩宽背厚,并不需要太厚的胖袄,这件也正是只做薄薄一层,比他平日穿的那件更加适中。收口和系带,都处理得十分细巧,穿起来又方便又舒服。
“你怎么会做这个?”天青惊奇得不得了。
“跟金爷学的。”
天青记得她提过的金爷,她家的裁缝,会做戏衣。女孩子学做针线本不稀奇,但是做出这样在行的胖袄,这份心思,比花费的工夫更加教人感动。天青一时说不出话来,掀起衣襟,看着细密的针脚,却发现衣襟角落,绣了一朵极其细小的樱草花。
他轻轻脱下胖袄,折起好:
“以后的戏,我都穿着。”
樱草“嗯”了一声,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子,一圈又一圈。
天青走过来,扶住她的双肩。樱草不由得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来,天青正凝视着她的脸。
“樱草,你先前说的话,我没听错吧?”
樱草一瞬间又是满脸飞红。站在她面前的天青,这样高,这样近,言语呼吸,身上的气息,于她都是逼人的压力;但是他的眼神又这样地清澈,澄明,带着一点诚挚的期盼。樱草低下头,轻轻说:
“你还想我再说一遍吗。”
天青认真回答:
“想。”
樱草抬头望着他,这回的神情,少了些忸怩,多了些坦荡和坚定,她缓缓开口:“天青哥……”
天青没能等她说完。这三个字,从小到大叫熟了的三个字,在这么近的距离,用这么真挚的语气说出来,已经一瞬间将天青击垮,他不用再听她说别的,他触到了她的心。他猛地将她拥在怀中,脸埋进她的头发。樱草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深深地,藏身在他的怀里,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听得到一声声勃勃的心跳。
☆、第十二章红鬃烈马
盛夏的北平,夜晚比起白天,仿佛换了一个世界般地清静凉爽。天青和樱草肩并着肩,走在通往西城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有时趁四下无人,轻轻拉一下手,有时低声说着话儿,还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着相互看一眼,眼神之间,都有描不尽的幸福在弥漫。
“安心念你的书,樱草,等你念完了,我们……就在一块儿。”
樱草羞答答地笑着:“我念得可慢着哪。读完三年高中,再读三年大学,毕业了,做教员。”
天青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嫁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娶你。”
“我要是忽然改了主意,不想嫁给你了呢?”樱草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不会的。”
“万一呢?”
天青微笑着望住她:“你不会。”
樱草笑了,用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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