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把烟槽里的红膏儿挑了挑,微启红唇抿了最后一小口:“早上喂了旺财没有?”
旺财是沈砚青送来看守鸾枝的那条叫“敖烈”的大狼犬,整日个仰着大脑袋,一有男人从院门口经过便呼哧呼哧地做着凶相,对着鸾枝却爱理不理,恁是个傲娇。鸾枝因着小厮们不肯告诉自己名字,便给它改了个丑名儿。倒好,这一改名它反倒老实起来,每日个见着鸾枝给它喂骨头,就把脑袋使劲往她膝上蹭,很是个见吃忘义的软骨头。
“喂了,吃得恁多,怕不是怀了,这些日子老贪睡。”梨香接过烟杆,瞅着忽明忽暗光线下少奶奶微红的脸色,忍了忍,没忍住:“少奶奶最近减得太快,可是身体不舒服了?要不要再吸上一垄?…老太太虽说节俭,倒没有在这上面对奶奶苛刻,昨日又让奴婢捎回来一块新的呢。”
个粗心的沈砚青,竟把母-狗当成公-狗养了。
鸾枝好似没听到梨香的后半段话,只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可记得我昨日吸了几口?”
梨香愣了愣:“六…六七口吧。”
“前日呢?”鸾枝又问。
梨香便有些不明所以,惴惴道:“似乎是八口……少奶奶问这个做什么?”
鸾枝默了默,逼自己不去看那根细长美丽的雕花小银烟杆儿:“方才已经吸过六口了,记得今天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个东西。”
看来少奶奶这一回是来真格的,梨香连忙应“诶”,再不劝鸾枝多吸。
春画兴奋地跑进来“:少奶奶,院子里的大戏唱得忒给劲~!花旦是个男人,那身段,啧,舞起来比咱女人还水儿!您头一回来咱们北面,不去看真是太可惜了!”
鸾枝坐在窗前描眉,阴湿的天,铜黄的镜子被暖炉上沸腾的水气熏得模糊,她看不清,便伸出手指在镜面上左右划了划。中间的一块清晰了。再把黛笔在眼梢轻轻一勾,顿时那对面镜子里的女人便生动了起来。
以为少奶奶因为昨天的事情还在生气呢,春画忿忿道:“呸,都怪那个叫月歌的女人,恁是个阴险,趁爷不在的时候将少奶奶的军!要是我,我也不肯接那张画。”
鸾枝正把一只玛瑙耳环戴上,闻言冲春画好笑地弯起嘴角:“谁说我不去了呀,她爱闹是她的事,我何必要气我自个的身。走,去见识见识咱北面的大戏。”说着把绣花鞋儿往脚上一落,揩着小帕盈盈碎步出了院子。
春画愣了愣,赶紧嘻嘻笑着随上去,心里头觉得跟着少奶奶真是痛快。
宅子里的女人少有出门,除却清明祭祖还有重阳寺庙烧香,平日里便是想出去买一回新鲜东西,也得和老太太三请五请。难得今日戏班子进来,大家伙儿的兴致都很高。
正唱的是《贵妃醉酒》,唱到那“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自觉来到百花亭。”那十八-九岁小花旦儿嗓音袅袅绵长,身段水儿一般,走一步退一许,欲拒还迎,直把人唱得一身骨头酥酥软软。
姜姨娘痴痴看着,连杯子里的茶水洒了都不晓得,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好。
一旁柳氏嗔怪道:“小点声儿,还怕人不知道你在捧他吗?”
姜氏扭过头来,扫兴地撅起艳红嘴唇:“京城里就属他筱玫兰唱得好,还不兴被人捧了?我就爱听戏,就偏捧他,看哪个敢说我!”
柳氏知道这个女人一贯尖酸嘴刁,就不再多说。
她身边的五小姐沈蔚玲听得糊涂,问道:“姨娘,捧是什么意思?可是像三嫂抱小小姐那样抱在身上吗?”
“噗——”姜氏脸色顿地一变,茶水全撒了。
柳氏连忙瞪了女儿一眼:“个死妮子,整日个就知道瞎问,小心以后被婆家找打。”
“姨娘又胡说,我才不要嫁人!”沈蔚玲吐了吐舌头,因看到假山后一娓纤纤蓝裙探头探脑,怯生生的,便拽了拽柳氏的袖子:“姨娘你瞧……那个女人。”
姜氏顺势扫了一眼,见是玉娥,木痴痴的看着戏台子,一副想出来又不敢出来的模样儿,便怪道:“啧,瞧她可怜的。这还没入门呢,就被那小姨奶奶踩得像只蚂蚁了,恁的让人看不下去。”冲那边招了招手:“嘿~,你过来。”
听不见,又大声点:“说你呢,叫你过来。”
玉娥愣了愣,四下里张望,这才恍然叫的是自己。却又怕遇到祈裕,便回头往几条通道上仔细瞧了一瞧,见没有他的影子,这才从假山后轻绵绵地走了过来:“老太太、夫人、姨娘们好。”
屈膝行礼。慌乱无底。
姜氏以为她怕的是鸾枝,很不屑地吐出两片瓜子壳:“怕什么?她不来!……那小姨奶奶被老太太宠出毛病儿来了,一个妾的身份也想着吃独食……啧,瞧你这脸蛋水嫩的,不怪我们二少爷把你那样藏着。昨天真是委屈了你,那样跪她。”
“咳。”正中间的八仙椅上传来老太太的重重咳嗽:“看就看,不看就回去,少在这叨叨。”
阴哑而拉长的嗓音,听得渗人。
吓,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哪里是枪口她偏往哪个枪口上撞。
“…快别说了。”柳氏暗暗扯了扯姜氏的袖子,早知道不和她坐一块。
玉娥这才明白鸾枝原来是被老太太护着的,心中忐忑无助,越发觉得自己未来迷茫,连忙自责道:“是月歌唐突了……小女子甚么名分都不要,只求能够留在少爷和奶奶跟前伺候,便做牛做马,都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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