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变臭。
瑶寨就是一潭死水沟,里面活动着几只要死不活的人,经年累月穿着同样色泽和款式的破衣服,就连脸上的表情也麻木冗陈,为了给生活添置一些新意,于是就又养了几条要死不活的猪和狗,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尝过牙膏的滋味,没刷过牙,两排生下来本是一洁二整的牙齿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模样,很多年很多年的食物残渣积留,褪去一些,新的又附依上去,早弄不清楚挤在牙缝和牙齿表面的污垢都是哪年哪份的。推挤在一起污物发酵变质,像酝酿在大肠里的大便,却又找不出出口排泄,于是就堆积着,颜色呈黄发乌,泛着臭酸。于是,姜心瑶,就成了异类,她刷牙,洗澡,衣服破旧但却干净,言谈举止冷漠节制,却有修养。内心鲜活,所以更觉得窒息。因为每个人都沾染着死水沟的臭气,所以都过得安逸。姜心瑶不臭,日子格外难挨。
黑暗漫长的夜晚究竟该怎样呢,洞房花烛,良宵美夜,孤男寡女,姜心瑶的新婚之夜,那个夫婿,该如何打发呢。腊月三十的夜晚,几乎连月亮都没有,星星也稀薄的厉害,奇寒。屋子里也冷。狗冻得鼻子成了冰块,除了出气,不愿再吠一声,鸡们挤在一起,还冷,瑟瑟的挨受寒夜,猪躲在温暖的猪窝里,光着屁股打盹。白桂花多少天终于可以把身子躺成大八字,舒舒服服踏踏实实乐乐呵呵做个美梦,下午的四点十四分时,她从马玉兰手中接过那厚厚一沓整整十二万的人民币。从此,再也不用跟可恶的姜心瑶成一家人了,人生,对她来说,总会也一定要有春风拂面的好时候。
于是,晚饭一过,我就由我婆婆马玉兰领着进到我和新郎官的新房。新房布置的排场大方,不次于县城人家的屋子。大红缎面的被子艳丽夺目,象征富贵的金色牡丹把整间屋子都衬托得雍容华贵,熠熠生辉。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中国古人真是极具智慧,你看这个双喜,胳膊一拉腿一伸,嘴巴一贴,像极了新婚之夜交合的男女,多么形象逼真。整整一天,我一口东西都没吃。我的胃里,有一些中午敬酒时留下的汁液,早上迷糊着从谁手上接过来吃进去的包子,经过一天的消耗和疲酸,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余。
我进去呆了很久,马玉兰跟她妹妹正逮着傻平交代事宜,她们是过来人,儿子和外甥的chū_yè一定含糊不得。何况这个儿子和外甥又比较不平常。傻平早不耐烦了,他还是个孩子,没耐性子,听他妈说姜心瑶在他睡觉的屋里,并且我们俩可以睡一个被窝,还可以搂我,他高兴着眩晕了,脸上都是红晕。害羞,他揪住自己的红西装,胸花早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拽掉玩了,他眼睛瞪得很大,有点害怕,又很想。高兴的胸腔发振,*似的嘿嘿笑着。我进去把门关好,看着这间火红颜色的新床,墙的颜色惨白。桌子上摆着假花,低俗难看。盘子里装着花生,桂圆,红枣,瓜子,意味着新人就干吧,女人们今天晚上就怀个种,生,生孩子。女人真是有能耐,能在自己身体里再孕育另一个鲜活的生命。两盏红色的蜡烛燃绕,吐着黑烟和血红的烛泪。我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疲惫,我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有麻木,才能好过。我走到梳妆镜子前面的凳子上坐下,看里面的脸,背景是那血一样的大片的红。母亲的红棉袄红棉裤散发着陈旧难闻的气味,当年,我的阿妈同样坐在一面梳妆镜前,穿着崭新的嫁衣,幸福的窃喜。细细算来,都二十几年了。
姜心瑶的身子是冰凉的,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张怎样的面孔。该是多么的亮丽青春,本来是微笑的,清瘦的轮廓没有神采,血红一样的嫁衣将她的脸衬托得墙壁一样的惨白,下午补了妆,双唇还是血一样的鲜红。依然是美的。然后我就哭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我是如此寂寞。头上别着的红花是假的,我她抓起一手拽下,扔在门口墙角的地方,那里堆着一些傻平吃剩下来的糖纸,曾经裹住的是他和姜心瑶的喜糖。中午他姨已经扫过一次了,现在的那些,是刚才傻平他妈扫的。我用架子上盆里的水洗脸,也不兑一点热水,水跟我的手指一样冰凉,瞬间透彻心骨。
门一下子就开了,是马玉兰推开的,傻平的身子往外撤,他姨推着他。我抬起头看看,不作声,径自擦完手脸,就那样背着他们立着,一动不动。
“平啊,要睡觉了。”他妈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你今天娶媳妇,要圆房。先把被窝焐热再*衣服。妈跟姨教你的,可不能忘,一定记好,今天要不按妈教的做,明天身上会长疮,肚子里还会生虫,要打十天还多的针也不能好。你阿心姐从今个开始就是你媳妇了,看到床上流血,别害怕,就那才好,就那你阿心姐才不会生病,要不,她会长一身烂疮,天天都打针,一扎血就流出来了。”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然后,他们就准备出去,“妈,你跟我俩睡觉吧。”傻平拽住他妈的衣服,近乎哀求。
“傻,入洞房都是一男一女,阿妈进来会天打雷劈的。”说着,一甩手,跟她姐出去了。外面细细碎碎传来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马玉兰竟然把门锁上了。
傻平有些畏惧,他看着一身红衣的我立在那里。背对着他,头发上的红花不见了,有一缕头发被撕扯出来,看上去显得蓬乱,当然,傻平不会细腻的体察这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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