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婆出来了,严慕回头看了眼屋里,对赖思归说:“别乱问。”
……
土地庙离得不远,一路过去公路两旁很多新砌的房子,赖思归挎着篮子,边走边听三叔婆说话。
庙前有一小段路没修,泥土地坑坑洼洼。三叔婆走在前面指挥她,“篮子给我,这路你没走过,跟着我的脚印走。”
小小一段,赖思归的鞋跟一不小心踩进水坑,滋一声,溅了一脚泥。
三叔婆“哎呀”一声要回来扶她,赖思归笑笑,“没事。”一脚跨过去,站到水泥地上。
土地庙前,很多中年女人带着小孩,持香说说笑笑,甚至也有男人在庙前焚香,上午的雨天一点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三叔婆去上香,赖思归自己一个人站在旁边看。
三叔婆点了香过来,让赖思归一起拜,赖思归笑了一声,摇头,“我没什么可求。”
“既然来了就拜拜。”三叔婆说,“神明会看到,保佑囡仔心想事成,也替小慕拜拜。”
赖思归接过香,心里别所念,但还是跟着三叔婆叩了个头。三叔婆遇到熟人,笑呵呵说着吉祥话,赖思归一个人走到外面,在门外的长木椅坐下。
庙里香烛旺,一室白烟迷眼,出了门赖思归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雨后清凉,她站在离人群远的地方,漠然地看着庙前的热闹。
赖思归看见三叔婆突然从庙里跑出来,手里的香扔在地上,老迈的小碎步扑哧扑哧,踩进她刚刚小心避开的泥水坑,紧紧揪住一个男人的衣服。
赖思归直起身,跑过去,听见三叔婆跟人争执,声音像变了一个人,尖锐粗粝。
“秃头刘,你躲啊,你想躲到哪里?你为什么不去坐牢?”
土地庙前的人都看过来,乡亲互相都认识,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秃头刘不耐烦地甩开三叔婆,“死去,老太婆。”
男人凶神恶煞,个子不高,但身体看起来很强壮,三叔婆被搡得退开两步差点摔倒。
赖思归几步冲上来扶住三叔婆,冷着眼,手指一点,指着秃头刘警告:“你干什么!”
秃头刘上下打量她,“你哪来的?爱死哪死哪,少管闲事。”
“我告诉你,公安都把老子放出来了,证明老子就是无罪。”秃头刘转头对三叔婆恶声,“少他妈触霉头。”
三叔婆眼角皱纹沟壑,眼窝深深,苍老的手抓住秃头刘的衣服不让他走。
“杀人偿命啊!”三叔婆情绪激动,喊声传出很远,“可怜严涛还不到三十五,你们瞒天过海以为想骗过我们,船是你开的,你找关系逃避,政府也包庇,那我跟你拼命!”
“给老子松开!开船的又不是我,不服去上诉啊!”
秃头刘扬手,还未碰到三叔婆,三叔婆身边的年轻女人先一步狠狠推了他一下。
赖思归厉声喝:“你推她一个试试。”
秃头刘猝不及防,踩进水坑溅了一皮鞋,立刻反手去推赖思归。
场面立刻乱了,看热闹的,拉架的,围了大大一圈。赖思归挡在三叔婆面前,不让秃头刘靠近半步。
三叔婆怕她吃亏,又把她往后面拉。秃头刘对女人不手软,旁边的人怕出事,好几个上来拦住他,拖着他走了。
有人上来劝三叔婆,她嗓子粗哑,眼角蓦地湿了。
人年轻时,会因为很多事哭泣,失恋、失业、委屈,甚至因为一部电影感到悲伤。可当你看到苍老的老人,颤抖着身体,眼窝蓄满泪水,才知道什么叫可怜。
“你们会有报应的,神明有灵会让你们下地狱!”三叔婆哭道。
凉风阵阵,天色依旧灰蒙,严慕来接她们,停下来时气还有些喘,高大的身体挡住身后乡邻的目光。
“没事吧?”见三叔婆摇了摇头,走到三叔婆身侧,和赖思归一人一边扶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赖思归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他低眸,看见赖思归的一双脚,鞋子脏了,蓝色裙摆和脚面都是斑斑泥点。
三人回到家里,细雨又落下来。
三叔公撑着腿站在门口,气氛沉默,三叔婆捡了一袋过水的竹笋让赖思归带走,说:“小赖,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有空再来家里吃饭。”老人多细心,看见她多夹了几次竹笋,嘴上不说都记着了。
赖思归接过袋子应了声好,“外面下雨,别出来了。”
赖思归在后视镜里看见两个老人还站在门口,抿着唇没说话。
严慕看了她一眼,问:“没伤到吧?”
“没事。”
看不见三叔公的房子了,赖思归开口,“严涛是谁?”
“三叔公的儿子。”
“……”赖思归顿了顿,“不在了?”
“过世两年了。”严慕抿了抿唇,“死的时候才三十四。”
“怎么回事?”
严慕静了一会儿,才说:“偷盗海砂,被执法船追捕,从船上掉下来,在两艘船之间夹死。”
海砂即是海里的沙子,以前在海边偷盗海砂是司空见惯的事。江林不少本土老企业是以盗砂进行发家,像海盛集团、华源贸易等。
没颁发相关法律之前,偷盗海砂没有任何限制,砂子是公共资源,除了采砂船不用其他大成本,这几乎是一种没有风险的资本积累。三叔公的村里,大多数村民都参与盗砂,这是他们赖以为生的一种收入,将盗来的海砂卖给像海盛、华源这样的买主,再由他们将这些海砂推入建筑市场。
因为早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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