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岭知道了,一定是花小苗跟翠翠说了他妹子在红鱼岭惨死的事,母亲受不了打击便生出了绝念。
村长一把清涕没甩出去,抹在弯起的鞋掌后说,“我派了几个小伙子,在集上买了菜,就等你回来拿主意哩。”说着,看一眼出租车道,“沟里车上不去啦,全是膝盖深的雪。”
“好啦,师傅。你顺着来的路回吧!”许俊岭过去给出租车司机发了烟,三百元租费,在省城出发时就给了。司机像获释的囚犯般高兴,一转身就没了影儿。
出进泥岗沟的路上,铺满了杂乱的脚印。路中间由于往返行人的反复踩踏,形成见底的时断时续的羊肠小道。许俊岭的心冰冷透了,就像眼前山沟梁峁被冻结成白茫茫一片似地。村长无话找话地说,“这沟里出山的路,不是你出钱赞助啊,连架子车都难过哩。可现在,大卡车也畅通无阻了。”
“翠翠婶跟花小苗回来啦”许俊岭明知故问。
“哼,这两个婆娘不回来,老人还不会出事哩。”村长有些伤感地说,“阴阳先生说,老人只能停三天。明天就是上山的日子,全沟的人都闹着要送老人哩。村委会开了个会,决定村上掏钱办老人的事,也表表全村人的一点孝心。棺材和墓都是你准备好的,就剩下吃的和香、表、纸了,也花不了多少钱,跟你给咱沟里的钱比,真真九牛一毛呢。”
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转过风嘴,就看到了他家独庄子,庄子上唢呐悠扬,人像过会似地忙碌着,而且全都戴了孝呢。许俊岭的心里一热,眼泪便“唰——”地流了下来。古道热肠的山民,使他想到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争斗的残酷。
村长见许俊岭伤心流泪的样儿,关切地说,“俊岭啊,天冷,别伤着身子。你是咱沟里人的依靠,可不敢有了一差二错。不是我给你宽心,老人虽说一时没想开,可人活七十古来稀啊,红白都是喜嘛!再说啦,你积了那么多的阴德,老人到了阴间,也有享不尽的福哩。”
“啊,我只觉得心里难受。”许俊岭掏了烟递过去说,“我没在屋,全沟的人都替我尽孝,实在感动呢。”
“感动啥哩。没有你,全沟人就吃不上自来水;没有你,全沟人就用不上电灯;没有你,全沟人出山就没有大路走。”村长说,“如今,咱沟里人比前川里人过的还滋润哩。”
刚上到庄子塄垌边,村长一声高喊,“咱俊岭回来啦!”人们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像看一位国家元首那样地看着他。
“我给父老乡亲磕头了。”许俊岭家的院场被扫得干干净净,连房上的雪也扫了,房山壑一溜儿摆了七、八口大铁锅,里面热气腾腾,红案白案的师傅,正忙碌地切肉切菜,通往墓地的山路,也都扫了雪,开了道。就在许俊岭眼泪汪汪要给乡亲们磕头的一瞬,主事的铁狗爷开口说,“快进屋,先给你妈磕个头,好叫老人心放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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