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眼了!”坐在佟妃下首的一妃嫔,接上了淑惠太妃的话道:“太妃娘娘您可能不知。这位德常在可是皇上当做眼珠子般宠的人,能不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送得礼啊,自然是让人开眼!”虽是夸赞的口吻。却掩不住满口酸溜溜的醋意,以及那暗讽德珍一颗“巧心”媚主的意味。
德珍不着痕迹的循声一瞥。原来却是安嫔,难怪敢接了淑惠太妃的话。
这安嫔,虽是汉军旗备选入宫,其祖母却是太祖皇帝的孙女,如此也算是玄烨的表妹。故而自她十二年前入宫以来,尽管性子娇纵一直不受玄烨宠爱,并且不曾有过一次喜脉。却依然能晋封为嫔,还跃居有生养的荣嫔、惠嫔之上,成为七嫔之首。
在座众人见开口的又是安嫔,心里明镜似得透亮:这安嫔自负美貌奈何不受玄烨待见。久而久下,常针对一些身份低于她却又受宠的嫔妃。一如当年刚入宫的宜嫔,就曾受过安嫔的为难,只怕安嫔今儿这般不遗余力的推崇德珍所选贺礼,其中必有内情。
如此一想。众人自是更为好奇德珍所送之礼。
很快地,两名小太监抬着一张铺有龙缎的高几走入暖阁里,跟着一名小太监昂首唱喝道:“德常在送苏绣王母乘彩凤画带酸枝镶螺钿框四挂屏一张——”在拖得长长的尾音下,另一名小太监揭开龙缎,一张两尺见方的挂屏呈现于众人视线中。
一样比梳具更平常的物什。让众人一阵诧异,随即想起德珍宫女的出身,又心觉理所当然。亦有另一部分人诧异之下,想到玄烨源源不断的赏赐入同顺斋,德珍即使刚封为嫔妃也该有几样奇珍,这次送挂屏断然不会是因囊中羞涩,难道也与佟贵妃一样另有乾坤?
一时间,众人不由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起。
唯有安嫔一人兀自得意,她原本看见德珍所带的贺礼是一个普通的锦盒,料定德珍的贺礼极穷酸,便有意让德珍在皇太后圣寿上出糗;没想到方才一见却不是原先的样子,正大吃一惊时,又见是一张在宫中普通至极的挂屏,当下也不多思贺礼的不同,只自得意满的睨视着德珍,眼底有鄙夷之色露出。
德珍低眉顺眼的肃手而立,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仿佛不知周围议论的是她。
“这,你这挂屏可有什么……?”没看出所以然,皇太后迟疑的开口。
话犹未完,却听有人惊讶的发现道:“呀!你们看,这挂屏上的王母,是不是和皇太后有些相像?”
“哪是有些相像?这不仅形似,难为这神态更像!”一位老一辈的福晋接口道。
“是呀,简直是如出一辙,怕是连如意馆的人都绘不出这般相似的。”又一人附和道。
……
一番哗然下,在座无不看出挂屏中的王母,正是皇太后!
“哦,有这么相似?呈与哀家看看。”皇太后一声吩咐,掌事公公连忙双手捧了挂屏至暖炕前跪下。
皇太后细看了一遍,侧身向对几而坐的太皇太后道:“皇额娘,您觉可像臣妾?”
太皇太后略瞥了一眼,微微一诧,习惯性拨着手中佛珠,点头笑道:“恩,确实是像。除了皇帝给你画的丹青以外,这还是哀家见过最像的一次。”说到这,目光透着淡淡的冷凝看向德珍微笑道:“看来德常在挂屏中的王母就是你,只是不知这可是德常在自己亲手绘绣出的。”语气一如平叙,话中疑问却不言而喻。
德珍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忙恭恭敬敬的福身回道:“回太皇太后、皇太后,此挂屏乃是奴才先绘以画,再按画迹绣刺,如此一来可使屏中绣图更为逼真。而其中王母面容,确实是奴才斗胆以皇太后相貌绘绣,请太皇太后、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素来仁爱慈善,自不会降罪德珍,只见她笑容可掬的道:“难得你用心为哀家备此寿礼,光凭这份心思,哀家也不会责怪你。”说微微一抬,“起来吧。”
德珍依言而行,垂眸端立,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柔软的大红地毯。
皇后在一旁笑着附和道:“皇额娘,天下奇珍固然难寻,但儿臣却认为人心更可贵。”说时温和的目光赞许的看向德珍。娓娓而道:“这幅王母乘彩凤图是《八仙庆寿》图之一,德常在能选到如此意境相符的图绘绣,并将皇额娘比作瑶池王母。这份用心怕连儿臣也企及不了。而且这幅绣画绣起费神费时,德常在刚晋封嫔妃不久。能独自完成此绣工,估计是熬了许多个夜晚才能在今日奉上。”
听了皇后一番话语,淑惠太妃不住点头,赞了一句“还是皇后心思细腻,有双慧眼”的话后,亦赞许的看了一眼德珍,转头对皇太后道:“姐姐。皇后的话言之有礼,德常在这份用心的确难得。”说着复又失笑的向德珍看去:“这样的容貌出众也就罢了,怎就想出将姐姐作王母为画了?还这般的栩栩如生!”
德珍不谄不媚的恭声回道:“回太妃娘娘的话,王母是天子的母亲。皇太后贵为当今天子之母,自然就是王母。奴才也因而得出以皇太后入画之思。”
一句强调皇太后是玄烨之母的话,当下听得皇太后凤心大悦,手却指着德珍不迭的摇头笑言道:“看这张嘴多会说!那王母娘娘,天上的神仙。哀家可比不上!”虽是否认,却任谁也听得出话中的喜意。
听罢,好几个嫔妃忍不住脸色微变,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德珍却惘若未闻,一如既往的恭敬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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