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岛在捣鬼。
将军家治假装没注意,只是垂着眼,一口一口喝尽茶汤。他懒得开口,只希望这茶永远喝不完,他就一直不用说话。明明是芬芳扑鼻的上等宇治茶,今晚却变了味,喝在嘴里舌根处隐隐发苦,像在喝汉方药。
茶碗空了,将军家治瞥了一眼松岛,松岛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她看上去确实年轻了些,脸上皱纹也没那么明显了。
知保静静地坐在下首,两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不像活人,倒像个人偶摆设。按规矩裹着素白绢衣,头发全用象牙梳卷了上去,露出一段长长的颈项。粉涂得厚重,在灯光的映衬下,一张脸毫无血色,简直是惨白。圆圆的唇上点着触目惊心的红,是真朱色?看起来毫不妩媚,倒像嘴唇被咬破,染了满嘴血。
松岛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将军家治不说话,知保也一言不发。到了将军就寝的时间,松岛笑着告退。今夜侍候的女中请将军大人入寝床,一直垂着头的知保如梦初醒,木木地站了起来,似乎紧张得厉害,手脚都不知怎么摆。
将军家治不动声色,心里觉得好笑:二十四岁的成年女子了,怎么还像十多岁的小姑娘?他忽然想起和御台所共寝的第一晚,那时他还是将军世子,她也才十六岁,肯定怕得厉害。可她强忍着,小小一张脸浓浓地上了脂粉,看不出表情,身上也卷着白绢衣,腰带结得紧紧的。侍候的女中都在隔壁,房里一片寂静,他把她搂在怀里,隐隐约约听见心跳的声音。
都是八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太快。
女中见将军家治呆呆地出神,又轻声催了一句。他站起身来,得换寝衣。不用亲自动手,他只要立着不动,女中会脱去他的内外衣衫,再换上白绢寝衣。他闭上眼,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知保也在换寝衣。
御小座敷上段铺好了织金边的被褥,两床被,他和知保各一床。默不作声地盖上被褥,知保也一样,清娘安静地躺在另一边。女中轻手轻脚地叠起衣物,用紫地葵纹袱纱罩住,轻轻道了声罪,吹灭了行灯。
房里只剩三个人了,将军家治、津田知保,还有负责听床的清娘。
清娘背对着将军家治,一夜都不能转过身,可清娘也不能睡,要一直竖着耳朵听。别说他和知保说了什么,就算知保只是笑一声叫一声,清娘也会记在心里,明日一早原封不动地告诉大奥御年寄之首,也就是松岛。
这也是大奥规矩,从五代将军常宪院(德川纲吉)之后开始的。说是男子顺心畅意后心志软弱,侧室可能趁虚而入,劝说将军多宠爱自己,或要求将军给自己娘家加官进爵。所以要派个清娘在一边监听,让侧室心生顾忌,不敢随意向将军索求。这听起来也有些道理——可是,将军被当成什么了?整日有无数人跟着,时时不得清净,连睡觉也不得安生。
房里静得可怕,明明有三个人,将军家治竟听不到其他两人的呼吸声。清娘肯定努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动静。津田知保呢?太紧张了,气都喘不过来?行灯已灭了,枕前有一片淡白色的月光,借着光亮,将军家治侧头望了望。知保直挺挺地躺在被褥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像在看什么十分重要的物事。
津田知保是御家人出身,御家人虽是直属将军的家臣,但地位低微,没资格拜谒将军。也许为了改变命运,津田家送知保入了大奥,那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如今已有十二个年头。大奥是女子的世界,知保想必没机会接近男子,所以才会紧张。
将军家治心不在蔫地看着知保,想着自己的心事。像是感到了他的视线,知保怯怯地转头,两人的目光正对上了。知保吓得一抖,眼瞪得更圆了,双唇微微张开,整个脸现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稚拙。
清娘仍然侧着身,肩头似乎动了动,可能在推测这边发生了什么。将军家治咬了咬牙,再一次说服自己:既然立侧室是为了子嗣,那就事不宜迟,早点开始吧。当下这场面太尴尬了,不能再多想了——再胡思乱想下去,他怕自己会丢下知保,揭开被窝就走,一直走回中奥去,谁喊都不回头。
将军家治定定地望着知保,知保缩了缩脖子,眼睛连眨了几眨,似乎有点怕。他心头涌上一阵怜悯,怜悯眼前这女子,也怜悯自己。明明有百般不愿,终究还是落到这可怜又可笑的境地。
将军家治板起脸,刷地掀开被褥,又揭起知保被褥的一角,知保裹着寝衣的身体在眼前一闪,迅速缩成一团。也许是他的神情太可怕,知保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要夺眶而出了。他顾不得管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必须一鼓作气地完成,不然他怕自己再也做不到。
将军家治的目光避开知保的脸,伸手摸向她腰间的带结,熟门熟路地拉开。腰带非常长,结结实实在腰上缠了两圈,他捏着腰带一端,用力向外拉。知保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呼吸乱得很,像被吓到了。将军家治在百忙之中起了一丝歉疚,哑声说:“别怕。”
腰带被一寸一寸拉出来,挺括的绢布发出嗤嗤的声响。终于解下来了,将军家治回手扯下自己的腰带,一起丢到枕边。没了腰带,寝衣的前襟大敞,知保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裸着的身体映着月光,像是一条白蚕。
寝衣没了腰带,松松地合在身上,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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