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在闺阁聚会之时拔得头筹,让别人刮目相看,甚或能赢得一个才女名号,以为嫁娶获得更多筹码,待到嫁人后,若能与夫婿二人吟诗作对,红袖添香,成就一段佳话则再好不过。这便是大多闺秀们的私心想法。
当然,更多的女子是反对读太多书的,以免移情坏性。即使那些有名的才女也会谦虚地表示:女子自当贞静为要,诗词不过取乐玩耍之物。生怕不这样说了,别人就会认为她妇德有亏。这些都是主流价值,一般人是不会与之叫板的,以免世所不容。
而宝珠虽然认为女子应当读书,但她不太喜欢闺阁中矫揉造作的词风。诗词本是抒发情怀之物,若一味追求对仗工整,词句优美,则是舍本逐末之举。人读书,不是为了做出好文好句,而是为了明白事理。
比起唐诗宋词,宝珠更喜欢读些史书传记。看古人们生平行事,从历史的轨迹中获得人生感悟。学问是从真实中获得,天天寻章摘句,即使做出的诗词文章再优美,也不过是博君一笑而已,于实事,于国计民生有何可用之处?
所以听到王先生讲唐诗,宝珠怎能不打瞌睡?不过为了尊重老师,宝珠还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此乃打瞌睡最高境界。从前她可是费心练习过的。等到宝珠的瞌睡打完,王先生的教学已经结束,师生两个礼节都很周到。
玉簪是一直坐在宝珠身后,随时伺候的,此刻王先生离开,她便上前来尽责地收拾书本。并且嘴里还道:“王先生今天所讲的杜工部的诗不太好,不如李太白的诗。”
宝珠“哦”了一声。以玉簪的年纪和经历,自然更喜欢狂放的李太白,欣赏不来沉郁的杜子美。
玉簪又道:“对了,姑娘,今天我去请王先生的时候,你知道王先生那时在做什么吗?”
宝珠当然不知道,她问:“在做什么?”
她对这位王先生还是很好奇的。原身的记忆中,只知道王先生闺名一个慧字,夫家姓林,曾经考上过举人,可惜天妒英才,竟然死了。若是活着,此时恐怕也已经为官做宰了。夫妻两个又都是文人,感情也必定甚好的。当然后面的话是从前的宝珠听到王先生经历后自行想象出来的。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对生活有各种美好的幻想。如果那位林举人现今真的活着,事实如何,却未可知了。
“我看到王先生在烧香,好像在拜祭什么人。”玉簪神神秘秘悄声地道。
“大约是她的亲人吧。”宝珠淡淡地道,最有可能的是那位林姓举人。至今还悼念亡夫,看来王先生夫妻曾经的感情果真很好。
“不是。”玉簪的声音更小了,“我觉得不是王先生亲人。”
宝珠便诧异地望着玉簪,等待她接下来的话。她即使不问,玉簪也必是要说的。
“那灵牌上的姓不对,既不是王,也不是林,是……君。”
宝珠心头一跳。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捕风捉影。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君姓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她们君家原本就是大族,至于那不属于君家的君姓也不是没可能存在的。她祭拜的即使真是君姓人,跟她有关系的可能却是微乎其微。
这样想来,宝珠的声音便非常淡然了:“除却林,王两姓,难道王先生就没有别姓的亲人不成?你也太大惊小怪。”
玉簪道:“这倒不是,只是王先生拜祭的人不姓王也不姓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道姑娘不觉得吗?”
宝珠轻笑:“你少见多怪?难道还非要我也同你一样吗?”
玉簪说起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在宝珠面前卖弄她的机灵,如今宝珠不在意,她自然也就丢开手了。
两个人便离开了小学堂。
回到清凉院的时候,林嬷嬷已经销假回来了。宝珠是在院门的穿堂里遇到的。林嬷嬷那样子倒像是等候多时了。一看到宝珠,便上前来叫了一声:“姑娘!”
那声音,竟然带着丝哽咽。脸色惨淡,形容憔悴,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不仅如今的宝珠没有见到过,就是原来的宝珠也是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玉簪更是被吓了一跳,林嬷嬷是多么威严庄重的一个人,何时有过这样的失态?反正打她进清凉院以来就没有见到过,至于在她之前,就不得而知了。
“嬷嬷有话请好好说。”宝珠声音平静,但是却带着明显的安抚。她携着林嬷嬷的手,一起向院中走去。
院子里早围满了好奇的小丫头们,估计她们的围观也不是一会半会了。双喜赶上来对宝珠道:“姑娘,嬷嬷一回来就问起你,奴婢要打发人去请你,嬷嬷说不能影响你听讲。”又悄悄地对着宝珠的耳朵道,“嬷嬷一直不肯说为的是什么事。奴婢打听到嬷嬷这次请假是家中的人来找,那必定为的是家中的事情了。”
宝珠点点头,又向四周那些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扫视了一眼,把眉头皱了。
双喜不愧是最机灵的大丫头,立刻冲着院子里的小丫头道:“都看什么看?嫌活太少了是吧?”
小丫头们怕给她们增加工作,立刻一哄而散,只心里仍旧免不了好奇。
宝珠同着林嬷嬷走到最里间,又遣退了两个大丫头在回廊里守着,以免小丫头们在外听壁角。
宝珠这才轻轻地问林嬷嬷:“嬷嬷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若是我能帮忙,必定尽力。”
林嬷嬷叫了一声“我的姑娘”,之后便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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