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台纱幔尽去,空映斜影一双。月下,叶飞两鬓微霜,请人看座,而韩水毕恭毕敬,唤了一声叶管司。
早春寒,凝烟凝雪端上酒酿圆子,玲珑香甜。叶飞道:“二位侍童送还公子,任凭处置不过问。”韩水只挥手作罢,仍自称青颜:“教养之亲,救命之恩,永世难忘。”叶飞随x_i,ng笑道:“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谈不上恩情,倒是辜负。”
寒暄过后,不说暗语,韩水开始谈论当下时局,将方党衰败之必然昭于堂前,条条切中厉害。叶飞放下手中青瓷碗,叹道:“叶某得方家抬举,断无相负的缘由。这些,公子知道。”韩水笑道:“怕是方家对管司早起疑心了。”
叶飞面不改色:“那是拜公子所赐。”韩水一怔,狠下心:“纨绔子弟的殿试事小,可若户部新定税制不小心又中外流,彭大人问罪,管司还能担待得起么?”
叶飞扬了扬眉毛:“公子是存心要和叶某对上了?”韩水道:“不允韩某之请永无宁日。”叶飞问:“真不怕我今晚就再让你跳一回锦江?”韩水铿锵道:“命本就是捡来的,不怕。”
好个铁心搏命,叶飞淡淡一笑:“成。”韩水眨了眨眼,无法立信,叶飞却在炭火前烤着手,神色悠然道:“叶某不才,早生公子十八年,就当是倚老卖老,多言几句如何?”韩水鞠躬道:“管司请讲。”
叶飞徐徐道来:“青阳公主j-i,ng通权术,极擅用人,她身边那帮智囊,绝非你单枪匹马斗得过。现如今,你唯一的价值便是谙内情,若叶某这儿如此轻易就能交代,岂不让你人前没了分量?再者,人家差你办事,绝非是信任于你。如叶某所料不假,你进皇城之后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替青阳公主盯着的。”韩水后脊寒凉,一时语塞。
凝烟温酒,凝雪添碳,叶飞接着讲道:“事缓则圆,先不谈弃明投暗。往后,的消息,叶某给方大人打探,也给青阳公主送一份,公子看如何?”韩水缓过神道:“多谢管司。”
品着酒香,二人皆沉默。韩水静下心,倒悟出另一番滋味——世上无巧合,叶飞之言,貌似拳拳为他考虑,实则难保只是想稳住事态,蒙混过关。
思虑再三,韩水开了口:“能与方家共饮的消息海,自是好事,可韩某千里迢迢地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霜色渐笼,叶飞似是终于等到一场审判,声音变得沙哑:“说吧。”韩水道:“荇州虽遥,风光独好。闻管司的小儿子今年已满八岁,就让韩某带去游山玩水罢,也好叫青阳公主见一见管司之心诚。”
叶飞手一僵,酒洒满地。凝雪忙上去搀扶,凝烟嗔道:“天下哪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韩水神色不改,手心却早已布满冷汗:“叶管司若不答应,大可绑了我,送与彭大人。”叶飞摇了摇头,叹道:“一生屈尊看颜色,未死不敢言清高。小儿就托付给公子了。”
望着江心一叶扁舟缓缓远去,凝烟眼红红的,啜泣道:“管司就两个儿子,方大人扣了一个,他还要带走一个,真是好狠心!”凝雪亦愤懑不平:“今日允了他,怕日后更难做。倒不如告诉彭大人,斩草除根。”
叶飞似醉非醉,叹了口气道:“你们当人家狠毒下作,却不知,他是在。”凝烟凝雪不解,叶飞便自顾自道:“方家势大而不知收敛,成王得宠却不思谋国,如此下去,江山易主是必然之事。青…韩水此来,急于立功不假,可说到底,是不将来受覆巢之难。”
作者有话要说:
叶老管司,一声低眉看颜色,未死不敢言清高。
第8章 青阳
夜星未褪,余雾朦胧,还只是晨明时分。琉樱宫内,紫衫文吏匆匆穿过回廊,一路吩咐道:“今儿公主的行程,你等记好。晨时议州政,午入瑞廷寺,日昳议军制,夜宴来祥楼,晚间,听皇城风雨。”数青衫小吏紧跟其后,步履细碎。
十二随父涉文事,十六进宫领文禄,四年杂活,三年青衫,算下来,楚容虽刚当上紫衫文吏,却已奉侍十年。文吏文吏,专替主家草拟文书,说好听点是近水楼台,其实就是笔杆奴才。
楚家寒门,代代科考无望,楚老爹当年是被逼上梁山,才受了琉樱宫之禄。至于儿子楚容,虽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才,却心志不高,颇有些嫁j-i随j-i的味道。
金莎暖帐空阁雨,蟾铃一声响,楚容正衣袍,入宫室。内帷里透出几抹y-in柔人影,是云冰正梳妆。楚容将方才文案流利背来,一字不落,云冰隔着帷幔,照例回了一个“好”。
楚容告退,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句问话:“老先生近日可好?”楚容驻足转身,回道:“家父采菊东篱,日子甚好。”
云冰妆容毕,步出寝宫,笑道:“往后的公文,只要楚卿觉得妥当,给各处派去便是,不必详禀。”楚容闻言,皱了皱眉。云冰道:“楚老先生当值时,素来都是旨意未出而文书先拟,此非试探,你且放心。”楚容便谢恩而去。
众青衫小吏皆在奔忙,却见一人仍立于堂前,楚容问:“何事不明?”小吏道:“公主听皇城风雨,是要去苏木乐坊见韩水罢。”楚容道:“成事于三月之内,携人质而归,韩水有功,一见何妨。”小吏上前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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