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祐三年,腊月,京中有流言起,言太原王、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刘崇,潜蓄异志,贻患于朝廷。
朝野民间,议论纷纷,天子刘承祐闻之盛怒,于崇政殿间大发雷霆,疾言有君心叵测之徒,怀奸弄恶之辈,欲间离朝廷与河东。
旋即召武德正副使李少游及王景崇,勒令二人调查处置此事,缉拿散播谣言之人。其后,武德司下探事尽出,密作成风,连新组建的武德营亦甲士四出,前后捉拿上百人,动静闹得很大,平稳许久的东京都因此事乱了一阵。
只是,前几年侦查探案,推鞠问罪,无往而不利的武德司,在此事中效率骤然低下,逮捕了不少人,终究一无所得。还是天子刘承祐及时自愤怒之中冷静下来,下令所拿无辜尽数释放,赔以钱财,以息民怨。
其后,刘承祐着中书舍人、知制诰陶谷作一篇告皇叔书,将京中之事尽陈,行文流畅,感情充沛,尽抒叔侄之情,君臣之谊,全明心迹。
又召皇叔慕容彦超进宫,与之恳谈,然后委其为河东宣慰使,替天子北上晋阳,祭天祭祖。另外,便是将皇帝的书信,及准备好的一大批御用赏赐之物,带给刘崇。
慕容彦超,自去年初,许州皇叔刘信案之后,快两年的时间了,一直待在东京,即便刘承祐给他的禁足日期过了,也没有回节镇郓州的意思。反而在东京经商,大置产业,赚下了一大份家产,并且将自己的经商天赋给“开发”出来了。
至于郓州那边,初时还委以幕佐将吏任事,后来则全然不管了。到如今,郓州虽仍为节镇,但无论兵马还是政务,都已由朝廷直接派遣的军政将吏掌控,政分诸曹,军使团练。在刘承祐小心谨慎地对地方进行“去节度化”的过程中,郓州这边,几乎已是一步到位。
大抵有鉴于此,对于慕容彦超在东京,刘承祐有些放任,比起他在地方上祸害官府生民,在东京利用身份特权做些买卖,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而慕容彦超此人,说他粗鄙,自傲,贪婪,好色,一点都不过分,但有一点,还算识趣,尤其在面对刘承祐这个皇侄的时候。
东京的流言,也有所闻,对天子委以差事的用意,也有所猜测,直接打包票,奉命北上河东。
在慕容彦超北去之时,刘承祐这边动作紧随而来,其一,将那封告皇叔书散发流传民间;其二,急令还未在东京待满一月的杨业,回代州;其三,往晋州增派一部分军器;其四,汜水军使白重赞移驻土门(井陉),拨兵两千。
原本,白重赞镇汜水,是史弘肇出镇洛阳之际,刘承祐布的闲子,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史弘肇在洛阳几乎将他“工具人”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一众勋臣豪族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而如今,刘承祐将之调至土门,目的为何,智者见之。
事实上,这一系列动作,基本上就是刘承祐对河东情状的应对了,怀柔安抚的同时,不忘打草惊蛇,敲山震虎。
若说刘崇此时有反心,刘承祐相信,没有王景崇汇报得那么夸张。若说与朝廷同心同德,那也不可能,到刘崇这样的地位,再加朝廷的政策,再加其性格影响,对朝廷心存疑忌,那是必然之事。
而刘承祐通过诸多措施,想要告诉刘崇的便是。朕与皇叔有叔侄之情,必无相害之心,请皇叔放心勿虑。但皇叔如真因疑忌有所异动,那么朝廷也不是毫无准备,早有提防。
以刘崇的头脑,想要理清其中利害,或许有些难度,但刘承祐听闻,其节度判官郑珙与太原少尹李骧是有见识的人才,想来会让刘崇警醒些的。
刘承祐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稳住河东,让他勿在他大业肇启之时,出来裹乱。他心里也清楚,河东之患,说严重也严重,但若真到心腹之患的地步,那也不至于。
河东的问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其山川形胜,再加上三代以来的兴替,都注定了据之者难不起心思。但于刘承祐而言,问题的症结,也仅在于皇叔刘崇了。
至于河东本身,除了地利之外,人口、土地、城池、赋税......战争潜力早在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这三度竭力进取中原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了。到如今,河东那一隅地,根本没有独立对抗朝廷的实力。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崇之所以能据河东,以抗后周。一者,有承继后汉宗庙的“大义”在,郭威虽然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率军进京,但谋朝篡位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二者,得国不正,内乱不止,郭威忙着安抚诸镇,腾不出手对付刘崇;三者,自然是有契丹的支持,“叔侄之国”算是给隆兴和议的南宋树立了一个榜样。
至于皇叔刘崇,不是刘承祐小瞧他,无论其治政、用兵、权谋、名望,都不过中人之资,能有如今的地位,即便不庆幸投了个好胎,也得感谢有个好兄长。
如若真要对付刘崇,对他动手,不是刘承祐自负,片刻之间,他便能想出数条策略办法。只是,而今时机未到。
为了征南大业,刘承祐已经熬了两年,准备了两年,对契丹都打算施行彻底的龟缩防守策略,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河东问题扩大化。
另外,道一腹黑的谋算,刘崇在河东积攒了那诸多的兵马、钱粮,他日只需将之拿下,那么,多年积累,便一朝为朝廷所得。其所积民怨,大抵一诏可解,而朝廷则得其实利,天子“大义灭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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