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也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练过字,而且以后也不准备练,面对她“往昔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方成一代书圣”的诡辩,劝道,“其他也就算了,这字却如女儿家的脸面,轻忽不得,再者,你日后画了画,就算不题诗作跋,自己的名字总要署上的”。
当时,她笑着道,“那你好好练字,以后我画了画,你就负责给我题诗作跋,署上名字”。
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直摇头,见她实在不愿,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她练字的事。
后来,她到了谢探微身边,谢探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练字,只他性子懒散,根本没有耐心盯着她练字,了起来,正在往里间走。
仇希音缓缓收回目光,暗笑自己多心,倒弄的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了,又凝目去看笔尖。
上辈子,她痴迷于丹青,不肯浪费半分多余的时间在其他事上,刻苦钻研二十余载方有所成。
如果分心在书法上,不说其他,至少时间上也得往后推个十几年,而她必然是没那个福气活那么久的。
只这辈子情形却全然不同,她要掩藏自己,自然不可能再像上辈子肆无忌惮的时时学画,空出的时间,拿来学书法倒是正好。
毕竟书画同源,必然能彼此相长,而书法之道又是谢探微最为人所称颂之长,是谢嘉树最有天赋之道……
仇希音控制住自己飘飞的思绪,努力跟着谢嘉树的力道运笔,努力感受笔势的落定走向。
谢嘉树握着仇希音的手,将那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横,来回写了十几遍,才放开,开口道,“你自己再试试,用心去揣摩,再辅以练习才能学有所成”。
仇希音点头,提着笔,认真回想了一番谢嘉树带着她落笔的力道和走势,才又伸笔蘸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去写那简简单单的一横。
谢嘉树拿着本书坐在她身边,不时看上一眼,指点几句,又或是再次起身带着她运笔。
里间中谢探微和宁慎之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睡着了,声息俱无,整个七录阁中除了窗外竹叶随风而起的簌簌之声,鸟鸣声,便只有谢嘉树和仇希音偶尔的低语声和仇希音落笔的沙沙声,静谧而安详。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谢探微终于走了出来,将仇希音那一张张全是简简单单一横的描红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脸上就露出极其惊喜的表情来,练字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这份子悟性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谢探微忍不住伸手狠狠捏了捏仇希音的脸蛋,哈哈笑了起来,“前有谢嘉树,后有仇希音,我谢探微这一辈子就算是从此不收弟子,也了无遗憾了!”
谢探微整张脸都在发光,又伸手去捏仇希音的脸蛋,“良材美玉说的也不过是我们音音和树哥儿了,唔,等树哥儿加冠,不如就取字良材,我们音音及笄就取字美玉,正好凑一对儿”。
仇希音被他捏的有点疼,脸都皱了起来,“那小舅舅你不是要叫通才?又或是全才?”
谢探微自小聪敏绝伦,博闻广识又兴趣极广,琴棋书画几乎样样皆通,其中,他最擅长的是书法,最爱的却是侍弄花草。
谢嘉树见仇希音脸都疼的皱了起来,却根本不知道要躲,忙将仇希音扯到自己身后,皱眉道,“小叔,你轻些,音音被你捏疼了!”
谢探微见仇希音白嫩的小脸生生被自己捏出了好几道红痕,悻悻嘟囔,“一时手误,一时手误”。
正说着绿萝从外而入,行礼道,“四爷,老夫人请四爷和表姑娘去正明堂用晚膳,吩咐说若是宁郡王和四公子无事,便也请去正明堂陪老夫人说话”。
谢探微尚未大婚,年纪又轻,谢老夫人不许家中仆从叫四老爷,令家中上下都称四公子。
谢探微不大耐烦陪谢老夫人吃饭,谢老夫人那一声声的“乖乖儿”实在叫他头疼。
不想宁慎之出来道,“这次来还没来得及给老夫人请安,十分失礼,老夫人见邀,定当前去”
谢探微轻嗤,“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一百天都在我家,天天去给我娘请安,她烦也烦死了”。
仇希音听的悚然心惊,一年至少有一百天都在谢府?
谢探微不考举不入仕,又未到可以入谢氏书院做夫子的年纪,从谢氏书院学成后便闲居在家,若是一年有个一百天时间在外闲逛也不是奇事,可宁慎之——
他如今在大萧可是类似于摄政王的存在!
且现在距居庸关之变尚不足两年,大萧局势虽初定,宁慎之的根基却应该还未完全稳定。
他此时应该时时刻刻坐镇京城,好打压异己,培植自己的势力才对,怎么会有时间经常到离京城半天距离的谢家弄闲居?
她心中惊疑不定,只宁慎之都这般说了,谢探微只好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席间,宁慎之虽算不上多周到亲切,对谢老夫人却是有问必答,神态谦逊,而谢老夫人无疑也是极喜欢他的。
仇希音再次悚然心惊,就算他真的是要折身与谢探微相交,好增加自己的声望,也没有必要折身到这个地步!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如果说,这辈子和上辈子的某些事因为她重生后的选择不同,又或是因为原本她就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而出现差误,还情有可原,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性子却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这已经完全不是能用年少活泼与中年沉稳这样的原因能解释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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