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玧不饮酒,故朝臣们也不往他敬酒。只少数一些官员以茶代酒敬他,他必以礼回敬之。
周遭的喧哗热闹,好像与他格格不入。他身在其中却仿若遗世独立一般。
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地倾听别人说什么。
江意看得出来,他是尽量在抑制自己身体的不适。好几次她都看见他忍不住地闷闷低咳了几下。
谢玧总是能吸引旁人若有若无的目光,但大多目光都是飘忽不定的,更鲜少敢与他直视。
因为他是个病痨,旁人的目光里大多也包含了此类的信息,又因着他地位尊崇,所以才尽量避免与他直视。
但那些目光即便是游离不定,他也能读得懂。
可今晚他却发现对面座的一位姑娘频频在看他。他抬头时,也不见她的眼神有何躲闪,反而与他对个正着,她还微微颔首致意。
谢玧略略愣了一愣,亦是颔首回礼。
到后来,他每忍不住低咳一次,都能撞上那姑娘投来的视线。
他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江意丝毫没做他想,就先前谢玧刚进殿时,她觉得他容貌惊艳,后来也不是因为他好看才总是去看他。
她有时候看向他,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前世的事情。
她父兄身为臣子,拥护储君天经地义,但是这位储君却体弱多病,还挡了其他人的道。
太上皇在时,太子殿下有太上皇护着,太上皇一去,他便彻底失了势。
皇帝后来之所以废黜他,一方面是将太上皇之死迁怒于他,还有一方面,便是因为他的病体,是真的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吧。
后来他一倒,拥护他的最大势力镇西侯便被对党赶尽杀绝。
倘若不用手段,镇西侯手握西陲兵权,谁敢朝他举刀?
适时,殿上歌舞起,舞姿翩翩,婀娜美艳,那挥舞的水袖和随着舞步移动的身影挡了江意的视线,江意这才回了回神。
她不禁又想,今夜太子殿下过来,也不见得是坏事一件。
起码他没与太上皇在一起。
又或者说,倘若一会儿她看见太子起身离席,按照前世的发展很大可能是去见太上皇,江意便知自己今晚也是时候去觐见了。
所以江意别的没关注,就关注着他。
谢玧今晚本来也没打算来参加冬宴。
每次宫里有宴会,太上皇都不会参加,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其实老头子心里却很是寂寞,因而每每谢玧都会去太上皇那里与他作伴。
今晚谢玧身子骨稍好了些,也是准备照例直接去太上皇宫中的,但东宫的老嬷嬷却劝了一劝。
老嬷嬷是已逝皇后留给他的,一心为着他好,劝道:“太子殿下与太上皇亲厚自然极好,但殿下莫忘了,中间还有一位皇上。
“倘若殿下心中只有太上皇,皇上作为殿下的生身父亲,又当置于何地?今夜是宴请群臣的大宴,老奴以为,殿下在去陪太上皇之前,还是去一去的好。”
最终谢玧采纳了老嬷嬷的意见,才过来坐了片刻。
趁着这会儿歌舞扰人,他正想着退场,便有太监匆匆忙忙跑来,进了殿从群臣后边绕到了谢玧身旁,向他禀了几句。
逢殿上酒宴正酣、歌舞正浓,随之谢玧便起身退离了座位,亦绕至群臣后方,悄无声息地离了大殿。
他一走,江意没当即动身,而是耐心地等着殿上的这曲歌舞将近尾声。
等到歌舞毕后,殿上这些娉娉婷婷的舞姬们会相继出殿,江意举杯面向苏薄那边,喝下半杯果酒,放下酒盏便绕到殿侧后方,借着层层垂帘作挡,不着痕迹地与舞姬们一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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