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老师一句劝……行不行?”葛功明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除了一片茶叶残渣,什么也没有喝到嘴里。
吐回茶叶,盖上杯盖,假装杯子里面还有很多水。
葛功明很少有这么力不从心的时候。
“签了吧,葛妈。”潮长长把退学申请,往葛功明的面前推了推,“我哪只眼睛长得像能听人劝的?我现在就闭上还不行吗?”
潮长长的脸上挂着别具一格的笑意。
痞里痞气的。
又带着一点肆意和帅气。
似笑非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明明不过是个高中生,眼神却淡然地像遍阅过人世繁华。
葛功明一直都很喜欢潮长长身上这种超越同龄人的气质。
但现在,这个痞帅痞帅地拿着退学申请“逼”他签字的冲动少年,却让葛功明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葛功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潮长长坐下。
被示意的那个痞帅的少年,却站得稳如磐石,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葛功明没再勉强。
毕竟,站也好,坐也好,和交到他手上的这份退学申请一比,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yc国际学校从建校以来,就只有十个人敢叫我葛妈。陆陆续续已经走了四个,老师……,”葛功明说到这儿,给自己换了一个称呼,“葛妈不想你成为第五个。”
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是有些年代感,实际上,校史馆的档案统统加到一块儿,也不过十一年半。
葛功明是yc国际学校的“元老级”人物,工龄即校史,是yc国际学校高中部的政教处主任。
三十二岁的年纪,一米八二的大高个,体型标准、长相阳刚,极具磁性的嗓音。
葛功明身上的每一个特质,都和“妈”这个字相距十万八千里。
敢对着一个阳刚型男叫葛妈。
敢直接忽略这自带气场的五个字。
想来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师生交情。
潮长长看向葛功明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眼睛也酸鼻子也酸。
一点都不符合潮长长维持了很多年的——的人设。
但也就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的停滞。
短暂到除了潮长长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感觉出他眼底的异样。
潮长长用淡定到俯瞰整个世界的语调调侃:“我这个敢叫葛妈的学生的走了,还有一个敢叫自己葛妈的政教处主任,-1过后再+1,这不还是保持了人量守恒吗?”
“你已经在yc念了十一半年了,刚出的a-level成绩又这么好,现在退学,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葛功明拿着潮长长退学申请的手都是抖的。
有愤怒,有惋惜,更多的还是不愿意接受。
yc国际学校是十二年一贯制的寄宿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寄宿,一直到高中。
十一年半之前,葛功明大专毕业,因为“性别优势”,击败了一众本科女老师,成为yc国际学校的第一个男生活老师。
负责照顾当时刚满七岁的潮长长和另外九个同学的起居饮食。
yc国际学校刚刚创建的时候,只有两个特点。
第一是学费特别昂贵。
第二是从实验学校挖来的校长特别厉害。
教育局审批手续下来已经八月底,匆匆忙忙,没赶上招生的时间,也没来得及宣传,一年级一共就收了十个学生。“史称”。
在被“丢弃”到yc国际之前,潮。
家大业大,爸妈都没有时间管他。一天天的早出晚归。
家里换了六个保姆,七个家庭教师,都没有一个能让他按时完成家庭作业或者不在学校打架。
潮长长大师太小太傻太天真,以为把这些人闹走了,爸爸妈妈就会全天候24小时地陪着他。
哪曾想,在知道实小的校长被yc国际给挖走之后,潮长长的父母本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沉痛心情,把他送去了寄宿。
生活老师是比较优雅的说法,更为通俗的称谓是男阿姨和男保姆。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堂堂的国际学校,会要一个大专毕业的老师。
这些个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冷不丁一下被扔到了寄宿学校,有一多半,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好好穿。
睡觉踢被子,和同学打架,在宿舍抢东西一类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
为了解决家长的后顾之忧,学校专门给一年级新生,配备了一个生活老师。
一开始,以潮长长为首的,不愿意归笼的,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生活老师。
怎么捣蛋怎么来。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经常会简单到可爱。
就想着只要赶走了葛功明,他们就可以告别寄宿学校,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继续作威作福。
团结一致,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欺负”自己的生活老师。
但葛功明硬是坚持了下来,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和打成了一片,被亲切地称为葛妈。
最初叫葛功明葛妈,绝对不是源自对生活老师的尊敬。
但十一年半下来,所有的戏谑早就变成了沉甸甸的感情。
十一年半的时间,yc国际学校从寂寂无名的小学校,一跃成为全省排名第一的私立学校。
通过“美国高考”act和“英国高考”a-level考上国外名校的暂且不说,光高考直接被清华北大录取的学生人数,都吊打省内所有重点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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