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夜半他被凉醒时,下意识地想摸什么,却没摸到,大惊坐起,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再睡下,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得一个声音说:“蠢儿子,这天气还不盖被?”
“一边去,屁话真多,信不信老子揍你。”他这些年活着的动力就是把五加皮扔出去,扔的时候也没一丝不舍得,却为什么,现在生了病,就是那么思念五加皮呢。
“我恐怕是因为生了病,才开始变得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风鸣涧赶快干笑几声,把这滴将出的眼泪笑了回去,“还是早些把病养好了,去主公身边去战吧,主公入了魔不知何时能好,主母她,还在敌人手上抓着……”
主母被俘,这真不是主公一个人的忧虑,更是一整个抗金联盟的屈辱。
何况七月只是被俘,八月竟变成成婚?再怎么理解主母是受迫,那消息的杀伤力都实在太强。
不得不说轩辕九烨这一招攻心狠辣无匹——第三场静宁会战后金宋形势一直持衡,但因为郢王和小豫王的到来,似乎给宋方添上了一笔胜算,轩辕九烨一不做二不休调来林陌和玉紫烟,同时把凤箫吟的行踪浮出水面若隐若现,三个筹码直接给了部分宋军心情致命一击。
他们或急切,或担心,或伤感,或耻辱,或半信半疑,或恼羞成怒,或关心则乱,或怒发冲冠……终有人会出错。
果不其然,一如轩辕九烨所料,尽管林阡极尽压制,悲他所悲者比比皆是,随着林陌与凤箫吟婚期临近,水洛一带不止一次有重视凤箫吟的宋军发挥失常,兵败的诸如宋恒,受伤的诸如辜听弦,被俘的诸如满江红,全都是遇事心急如焚之人。
尤其宋恒,虽在和曹玄、李贵等人交往中脾气变得古怪,却就像陈采奕所说,他不是傲慢,不是记仇,只是懒得和任何人沟通而已。脾气虽然有些许改变,本心却一如既往单纯善良,阵前交锋,只因为完颜纲骂了一句林阡,宋恒就气得七窍生烟中了对方的拖刀之计,一时失误溃不成军无力回天,回来只能握着拳头痛骂那完颜纲小人。
“这几日,水洛好不容易夺回的地盘,又兀自还回去七八营寨……”眼看宋军在第三场静宁会战取得的优势一去不返,金军竟有反败为胜迹象,轩辕九烨谋算人心之厉害程度可见一斑。莫非不知怎的,想起那句话来形容此情此境,“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自那日找到凤箫吟所在以后,他作为“掩日”向林阡通风报信,建议林阡切忌心急,因为雨祈毕竟属于异物入侵,金军很可能会狡兔三窟,他需要通过雨祈进一步去确定,吟儿是否还在原地不动,以及打探彼处详细布局。林阡和他,无论是哪种关系竟都一样默契,回信对他说,绝不重蹈昔年洪瀚抒逼婚时的沈延覆辙,按兵不动是为争取一击即中,同时,金宋随时可能打响的第四场会战也注定暂时不会分出救援凤箫吟的人手。
将心比心,莫非知道,林阡早已焚心以火,这情绪藏得再深都会濡染给麾下,引发近来这一连串的败仗,虽然都是小仗,到底也有无谓伤亡,受制局面必须改善……莫非知道,主公那边岿然不动,建立在自己的闪电出击之上,婚期将近,自己真得赶紧完成任务了。
天幸,金军都小觑了雨祈公主,没有因她的造访就换凤箫吟驻地,当然也亏得凤箫吟机灵,见到莫非的第一刻起就当莫非是细作,装出一副不能随便移动的样子,把她自己的行动固定。
莫非对那楼阁打探到一半,听闻盟军又有新人被俘,那满江红由于不是重刑犯,被关押所在相对不那么隐秘也应该好救一些,因此莫非又肩挑新任务,不得不加紧靠近和利用雨祈。
金宋交换俘虏不是一次两次,偏偏这满江红没被放出,据称是在战场上一时暴躁砍得完颜璘不轻。“师兄妹,一样容易暴跳?”莫非摇头苦笑,想到满江红那样的憨厚老实,居然都能爆发出惊人之力……想来,也是因为他师兄妹情谊深厚吧。
不容多想,他得赶紧怂恿雨祈公主翻过眼前高墙带他去确定满江红是否在狱,稍一走神,却听得“哎哟”一声,那雨祈公主手一松直接从高墙上摔了下去,下面即刻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刀剑林立:“抓刺客!”
“雨祈!我错啦!”和她比赛的小豫王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对着侍卫们亮身份呵斥:“睁大狗眼瞧瞧,刀枪指着王爷和公主!?滚!!”
“王爷!”“公主!”那群侍卫见状色变,急忙跪地。
雨祈只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但比常人要难结痂,莫非给她包扎很久才止住血,又帮她涂了点先前他给吟儿预备了一瓶的外伤药,雨祈悠悠回神,脸色微微红润,看小豫王急吼吼地带了一群军医过来,斥开莫非说你这什么劣等药,要用太医院的上等药云云。
看见黄明哲唯唯诺诺躲一边,雨祈任性叫人把药捡回:“来人,捡回来!本公主就要这个药!”小豫王不知原委,还以为雨祈和雪舞一样与自己对着干,气得连连叫着“好心当成驴肝肺”,脸红脖子粗地拂袖而去。
但正是因为这个雨祈爬墙摔伤的插曲,莫非对凤箫吟和满江红的救援计划都遭到了阻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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