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十一月初的某晚。天池峡。
离苏慕梓给苏慕然毒药已有了四十余天,越野他没有如预期“撑不过一个月”。除了将近十年的头痛顽疾间或发作之外,越野几乎无一点大碍,一如往昔般威严。四十岁,原是枭雄壮年。
当然,这一切源于苏慕然下药的分量有所减轻——苏慕然不是下不了手,只是见苏慕梓被洪瀚抒欺压的连影都没了,心想这绝非杀越野的时机。自夏官营程康程健动乱以后,苏慕梓的音讯不了了之,作为洪瀚抒的附属品一路由红柳、乱沟战到白碌、下阴山,洪瀚抒胜了也就罢了,偏听得他有败给林阡的迹象,关川河之役的战报最近也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世人皆知洪瀚抒脾气暴躁、如果败仗肯定会拿苏慕梓这一类可有可无的“麾下”撒气,作为亲妹妹的苏慕然,怎愿见到哥哥被推入火窟,目前唯一能够依仗的人就只有越野,如果他出手去打洪瀚抒,苏慕梓才可能生还……因此,苏慕然下药的分量才重新拿捏。
但又怎可能不下药?且不说这是哥哥和顾震的千叮咛万嘱咐,苏慕然自己,也怨极了越野!闭上双眼,硬起心肠,往他酒菜里又倾倒了小半包毒粉,左顾右盼,越野他,还没有回来……
“姐姐!”听得苏慕岩的声音,苏慕然欣喜出得门去。因凤箫吟事件而不得不避风头的他,终于可以重见天日。然则才数十天不见而已,苏慕岩判若两人形如枯槁,胡子拉碴很久没刮过了,一见到苏慕然,起身来,一把将苏慕岩扯到饭桌的这一头,死死地磕在他越野的膝下面,苏慕岩全身都动弹不得吓得是脸色惨白。
越野面上没有一丝怒,甚至他还带着笑,提着他刚刚还在品尝的酒杯,缓缓地送到苏慕岩的口边:“好,我可以去救你哥哥。把这杯酒给我喝下去。”苏慕岩、苏慕然、顾震皆是大惊,苏慕梓和苏慕然密谋的时候,他们都是在场的,知道这酒有慢性毒药!苏慕岩慌忙转头看向苏慕然,杀猪一样地惨叫:“姐姐……”顾震心中大震,却知此时决不能也看向苏慕然暴露了她,只是顾震想不通:越野他怎像是知道了酒中有毒、没有人可能对他告密,除非是慕然她,太不小心……又或是越野他,太过精明……
“寨主……”苏慕然亦惊慌失措,不及上前便见越野眼色一厉,冲着苏慕岩大吼一声:“喝!”一边吼一边往苏慕岩强灌,苏慕岩自然怕死鼠辈,本还哭叫着这时候闭紧了嘴巴挣扎着头脸,哪敢喝下这被他们下了毒的酒啊!转瞬之间,苏慕岩泪流满面。苏慕然拉不开越野,他根本就像生了铜头铁臂。顾震要来相劝,却被越野一脚踢回了桌边。
“喝下去,喝下去我便救你哥哥!”一杯很快便倾完,越野他还不过瘾,又提起一大坛酒,哈哈大笑着往苏慕岩脸上浇,苏慕岩被酒和自己眼泪浇得睁不开眼,刚想叫喊,嘴就被越野撬开了,苦辣的酒水哗哗地直冲着咽喉落下去。苏慕岩满眼通红。越野松开他时,他已瘫得像堆烂泥,将死不死,苏慕然哭叫一声,冲上去抱住他看,顾震呆呆地坐在原位,惊恐地望着越野。
“顾将军,别再逼慕然,做出些违背良心的勾当。”越野笑而搂住苏慕然的脖子,将她从苏慕岩的身旁轻易拎开来。苏慕然颤抖着不敢转过脸去,她只知道,他早就看出来她在下药,她只知道,他不肯救的原因是要防着他们苏家……
“寨主……”顾震咋舌,不敢去看苏慕岩死活,心里却真怕苏慕岩死在越野手上,顾震是拼了性命才把苏慕岩从洪瀚抒那暴君的钩下救开啊……
“要我去救他也好。前提是你苏氏人马,以后都给我安稳地呆在夏官营,勿再妄想着对我越野取而代之。”越野冷笑着把苏慕岩掸灰一样地掸在桌下地上,“否则,会有更多人这个下场。”
越野坐下,继续吃饭、喝酒,还不忘给苏慕然也夹上些菜,温柔地说了几句话语。苏慕然如在梦里、视线模糊,虽这次是为了救苏慕梓,但她脑海里全是对上次他们救她苏慕然的联想……那时候的情景她虽没有见到,但一定是一样的……越野他,没把他们的生死看得多要紧,利于他的,他才做,不利于他的,弃如敝履。
酒席终散,杯盘狼藉,只剩下苏慕岩半死不活、苏慕然顾震颓然无力。
那晚越野他头也不回、出门便号令麾下集结,翌日,就带同他越派的死忠章邈、宋丞等将领,亲赴夏官营、红柳抢占营寨、收复失地。他选择此时发力,外人都赞他审时度势、后发制人,谁知他不止除了外敌,也同时镇压了心腹大患?
那男人的背影她永生都记得,悍然英武,恍若神灵,第一面时,她曾被他豪气惊撼、相见恨晚,所以虽家族相逼,她终于无怨无悔。可惜她看得见开始,没看见结局。
沈絮如三十岁尝到的苦,苏慕然二十多岁便尝到了,沈絮如可以有一个第三者的原因说服,她作为第三者连个原因都没有。
想不到,怎可能想到,不可逼视的王者风范里,竟夹着这样多的自私与阴暗,决绝和冷酷。
谋定而后动,越野较之林阡更加擅长,于是趁洪、林交战刚休,以万钧之势逼上北边境,几日之内,便连收洪瀚抒林阡夺走后却两相争斗耗到极限的七八十座营寨,败祁连九客、救苏慕梓、处死程康程健。所向披靡。
越野、章邈、宋丞率众开入失地、安定军心之时,不得不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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