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虚地坐在床上,一种快乐的口吻云淡风轻道:“就那回事呗,我不大想活了,然后就打算用透明胶带把自己勒死,但闻寄觉得很不值?”
“自杀哪有值不值的。”罗晔心疼极了,他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楼下拿冰,看看敷一敷会不会好。”
禾远低着头,眼泪却簌簌落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想让眼泪就这样留在眼眶里,他说:“我自杀前很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妈妈,我去找她告别,她却好像听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样,我的苦痛大大的娱乐了她。”
罗晔几乎感受到一种,类似于钝刀子划过心脏的痛感。
禾远板起脸:“别做那种表情,像为我送终一样,我到底不是也没死嘛,有什么好痛苦的。”
又接着说道:“闻寄割了胶带,吃饭的时候我妈妈看见那勒痕便受不了了,她一定要我去见心理医生。”
“你的确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禾远粗暴地推开他,在房间里气愤地踱步,绕着梨木书桌走了两圈,他才停了下来:“你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是个什么东西。”
罗晔会以一个假笑:“那你了解他么?你怎么知道他的。叫别人东西,很不礼貌。”
禾远气愤地做进罗晔的椅子里,然后他让自己肩背放松,一脚翘起不断抖动,手里拿着笔直指着罗晔。作家觉得他的姿势简直不能更为不礼貌了。
他说:“这个医生是个不入流的东西,他就像我现在这样。”
“那他的医术如何?”
“差劲死了。”禾远撂下手里的钢笔,两双长腿又开始像少年人一样乱动,“他在写小说,但是显然他不是一个有创造力的人,但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把主意打到患者身上,抬高自己,暗示他就是患者的上帝。”
“他会泄露病人的隐私。”
“可不是么?”禾远翻了个白眼:“而且他至少跟两名患者发生过关系,至少其中一个是未成年,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可不想跟这种肥猪头睡一张床。”
“可以了,福尔摩斯,”罗晔赶紧示意他停下来,他已经觉得生理不适了,“这又是你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
“你要靠自己的五感,要去观察细节,”禾远想了想,抬抬眼眉得意道:“但我不能把所有证据都告诉你,那会显得我像一个小丑。”
“你在我眼里永远不会像一个小丑。”
禾远听了觉得十分高兴,但他还是故意哼了几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结束了这一话题。
“要来读我的书么?关于绝世美女的那一篇。”
他歪歪头:“我以为你会写很久。”
“是的,会写很久,但连载在杂志上,就要注意每次写作的篇幅,”罗晔将草稿递给他,他就开始读初稿。禾远想了想,自己先笑了起来。
罗晔问道:“你又有什么好笑的?”
“海明威说初稿都是屎。”
罗晔摇摇头:“你今天凶得吓人。”
禾远才读了一页,罗晔便被阿姨的敲门声吓得魂飞魄散,阿姨在门外礼貌道:“小先生,郑珍小姐打来电话,一定要你接。”
郑珍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了,罗晔记忆中的几个都对不上脸,也不大清楚致电给他的因果,他问:“是哪一位郑珍。”
阿姨说:“是拍电影的郑珍。”
禾远也从稿纸中抬起眼睛,毫无情绪波澜地说:“哇哦。”
郑珍当然是一个出名的演员,她有三十六岁了,但在竞争激烈的演艺圈女演员三十五就几乎算是死了。如今她显而易见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她二十三就开始拍电影了,二十三演二十三,三十三也演二十三,如今再没有二十三的角色给她演了。
荧幕中的她有种美丽的气质,一双极具东方气质的眸子有种欲语还休的娇俏,因而一度是被杂志们追捧的头号人物。
罗晔嘱咐禾远不要乱走后,便去听了电话,他礼貌道:“郑珍小姐您好,我是罗晔。”
他一本正经的声音不知怎么引她笑了出来,她笑了好一会儿,说:“您愿意出来一下么?我的车子停在您家外面。”
“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她的失礼可以说是无可附加了。
“你可以带我去沙龙旁边的咖啡馆。”
罗晔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去看看那些只知道争强斗狠的老头子像挥舞权杖一样挥舞他们的笔杆子。”
这不就是他新刊杂志上连载的《丽人》的台词么?
“你大概要等我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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