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枢点头,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汤茉走在他后面,收起了星星眼,很谨慎地提醒安璇:“如果可以,你尽量晚一点出门。我们从小区后门走,你可以从东侧门走。”
东侧门开车出去就是繁华开阔的马路,还有交警岗亭,不能停车,也不能有任何障碍物。马路对面是大型的下沉式广场,没有任何可供狗仔蹲守的地方。
她做事确实非常妥帖。
桌上的饭菜罩下面扣着热腾腾的早饭,看上去营养搭配得相当均衡。安璇心里很替沈元枢高兴,看来汤茉肯定会把沈元枢照顾得很好。那个人能好好的,安璇也就放心了。
他吃过早饭,伸手收拾碗筷的时候,筷子不知怎么滚落到了地上。安璇俯身去捡,腰上却传来了一阵抽痛。
他身体柔韧性一直极好,这种程度的拉伸本来是不该有半点儿不适的。
《风起轻澜》拍了着么久,安璇的身体损耗其实很大。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颈椎和腰部不像以前那么柔软灵活了。小腿上的旧伤在天气阴雨时,偶尔也会疼得很厉害。他曾经有很多年一直在和伤病打交道,所以很清楚这种损耗意味着什么。
安璇拾起筷子,把餐具默默放进了洗碗机。
沈元枢在担心以后的路,而安璇已经知道自己的路了。他恐怕真的不会在这个圈子里停留太久。这样想其实是很不负责的,如果他讲出来,可能会有大把的人骂他。演员要敬业,要热爱自己的事业。每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和老师都是这样说的,即使是普通的小艺人,也会动情地和观众反复剖白自己如何热爱这份工作。
想要走下去,“热爱”是必须的。
但“热爱”是安璇最不能确定的东西。
表演大多数时候对他来说不难,他确实很有天赋。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即使没办法进入角色,以他的聪颖,也完全可以把习得的技巧自然地融入其中。以绝大多数观众的欣赏水平而言,他们其实分不清体验派和表现派在具体表演上区别,他们甚至也分不清一些演员演技的高下。省力气走捷径对安璇来说是太容易的事。
放弃自我,去完全接纳角色的灵魂,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他的无畏在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时候就被人残忍地打碎了。以至于在后来很多时候,当导演对他提出更高的要求时,他的第一反应其实都是抗拒的。他会尽量想办法避免让自我被压缩,永远保持着一个声音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
这或许就是鲁元对他不满的原因。虽然他最后在拉锯中退让了很多,杀青后有很长时间都不再像他自己,但鲁元仍然对他不够满意。因为他知道安璇其实可以做得更好,只是安璇自己在抗拒。
有些事就是很矛盾的。
安璇讨厌演戏,可是又依赖演戏。沈元枢曾经说过,安璇享受表演。那也是对的,因为表演是他逃避现实的方式。他可以作为旁观者体验别人的人生,这样会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身上反复发作的伤痛。
表演对安璇来说并不是另一番天地,反而是个笼子。他借此躲避笼子外面的东西,却也因此束缚了自己。
可是现在,那个笼子的存在对他来说意义越来越小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旧伤在慢慢变得不那么撕心裂肺。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他在慢慢痊愈。
表演对他来说,正在慢慢失去它曾经的价值。
当工作失去价值,工作就只是重复劳动本身而已。像所有的重复劳动一样,它会令人疲惫和厌倦。
最后安璇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再深想这件事。
至少他现在对生活本身,是心怀感恩的。
第九十章
安璇得出去跑活动,还要在史永年的戏进组之前把之前合作的品牌方的物料拍出来。行程满从客观来说是好事,证明他受到认可,事业在快速上升。他也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太多沉重的精神压力——主要是觉得身体比较疲惫。
童木兰给他好不容易挂到了大医院的骨科专家号,也特地和院方协调好了就诊的事。可是因为安璇工作繁忙,最后还是错过了就医时间。他心里一面想着这份工作做不长,一面还是忍不住在可以尽心尽力的时候尽心尽力。
安璇自认为不算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觉得自己仅仅是对自己要求稍微严格一点儿而已。合作方对他的赞誉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毕竟他现在的工作方式和待人接物的态度与他爆红之前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他想人家对他的好印象起码有一半的功劳要归于他的团队,她们把一切都协调得很好,而安璇只要做好自己的那部分工作就可以了。
身边人靠谱真的太重要了,不然作为名气最大的那个,安璇还不知道有多少黑锅要背。他没时间准备什么别的,但是年底时给身边人包个够份量的红包还是做得到的。
红起来的好处之一,大概就是他终于有钱可以回报身边人对他的好了。虽然是很俗气的方式,但总比光讲场面话要真诚得多。
他这头忙得天昏地暗,那头苏镜瑶匆匆打了电话过来,居然是给他在已经很满的行程里又硬塞了武术课。
安璇被紧急培训了一周,然后连人带行李打包,被剧组方的司机送上了军用航班。
他这辈子飞机坐得也不少,但是坐军用航班进组还是头一次,一时十分迷茫,不知道这个剧组到底在搞什么神奇操作。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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