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城震惊的看着他,手里的烟都跟着抖了两下。
头一次,有人管他借钱,还是个几分钟前刚阴错阳差撞见的陌生人。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浑身上下的打扮没一处能让别人指着他说这人有钱,连进烟店买包软中华的底气都没有,向来只抽三块钱的黄果树。
劣质烟味儿闻惯了,偶尔会变向刺激一下他的神经,情绪也跟着不稳定,时常焦躁不安,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想过换款名贵的烟小奢一下,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贫乏。
给了眼前人多大胆,敢明着跟流氓借钱。
“没有。”谈城漫不经心的说,重新叼起烟,适时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邋遢样,四十五度角扬起下巴,眼睛迷成条缝,皱着眉不屑的看向对方。
“不多,三十就行。”那人摆摆手,同样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要不是谈城确定今天是第一次碰见这人,单从他说话的口吻还以为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故人,这场面看上去倒挺像久别重逢。
“不是,你……”
谈城脚下换了重心,抱着胳膊打量他,白色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只看得出身形消瘦,别的细节都被肥大的衣服悄无声息的隐藏,除了身高,其他一概不知。
正是比他多冒出一个脑袋尖的高度,让谈城态度神奇的傲慢起来,好似这略胜一筹的身高莫名给了他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
就算如此,他这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这附近有没有卖那种能烧的钱币、元宝之类的店?”那人边说边用食指勾下口罩,拉到下巴处,迎着夕阳微弱的光线看向谈城。
眼神清澈,五官精致,是一张清雅俊秀的脸。
谈城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因为脑子开始不转了。
大概是失眠太久,让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一种奇妙的不真实感。
他把烟用手指揉灭,往地上一扔,双手插兜挑眉瞄了那人一眼:“我带你去。”
崇明市九月气温温和适中,行人脸上少有的都带着笑。那人跟着谈城走在喧嚣热闹的街头,街边两侧人头攒动,放眼望去繁华的凤羲路边挤满了一双双下班约会的情侣,鼎沸的人声车声包裹着一前一后两厢无言只管埋头走路的人。
谈城走路向来不去看周遭景色,只顾脚下。
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在谈城以为那人不会再跟着自己的时候,转身便对上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瞳眸,眼神清明,看的他呼吸一窒,险些贴上的两张脸快要把因缺觉导致身心疲惫的谈城弄出心脏病来。
“你还跟着我?”谈城越发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又一次被气笑了:“你的防备心也太差了吧?不怕我把你打晕卖了吗?”
“你打不过我。”声音平稳,气色平和,居然把他说出来的恐吓当成了玩笑。
谈城嘁了一声,要不是这人长得还挺好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神经病”三个字脱口而出。
他们继续埋头走路,谈城加快步伐,钻进街边一侧的胡同口笔直往里,来来回回拐了无数个弯,绕到一片明显与“外面”格格不入的地方,虽然视线从狭窄的小道跳到这里开阔不少,但这里始终萦绕着一股让谈城身后跟着的人觉得不太舒服的味道。
城中村。
被城市规划抛弃的小地方,成了一些气味相投人的栖息之地。其实从面前林立的平房商铺中间走过去,再向前走两百米就是一条环线的出口处,往右再从桥下穿过,对面便是一片虽算不上高档,但至少干净整洁的住宅区。
被环线划分开的两片区域,明显透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违和感。
谈城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找了半天,才从其中挑出一把带着红色铜锈的长柄钥匙,插/进孔中轻轻一扭,发现没门锁。
推开玻璃门,先是听到电视机咝咝啦啦发出极不和谐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的在罢工声和清晰人声中来回切换,继而是筷子拍在玻璃柜上的巨响。
谈城拧着眉毛,瞪了面前正在吃饭的女孩一眼,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视线重回被带回来的那人身上,却见他自动忽略掉屋子里的人,正环视四周,认真挑选种类繁多的纸币元宝。
谈城等了他一会儿,不见他有下文,先走到柜台里侧,面朝靠着墙壁摆放的佛龛,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拜了三拜,上举的双手在空中晃了晃,抿着嘴,表情看上去十分虔诚。
“有个屁用。”女孩看着他做完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谈城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钱呢?”女孩瞪着他问,又低头吃了一口漂着辣油的面条,嘴唇瞬间红了好几个色号。
“什么钱?”谈城虽然是跟女孩说话,眼神却始终没离开正在选货的人。
“什么什么钱?”女孩带着些许不耐烦,口气也变成了质问,她歪身靠着柜台翘起二郎腿,高跟鞋跟一下下踢在玻璃上,歪头看了看屋里的客人,毫不避讳的说:“忠哥让你盯着的人呢?”
不知为何,谈城并不想当着那人的面聊他自己的事,而且当女孩说完这话的时候,正忙于挑纸钱的人突然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谈城心里泛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好似洞察了他所有难以搬上台面的“丑事”。
好在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那人很快又重新盯回手里的纸钱,不动声色的伸手拿起几摞。
谈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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