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不剩半月,谈城每天都来给绿植浇水,总能看见宛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像是永远睡不够似的。
有时候帮他倒一下门口垃圾,有时候往窗口放几颗刚做好的巧克力,这种心里总是惦念一个人,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对他好的心情,谈城初次尝到,觉得温馨,觉得舒服,觉得枯燥的日子里全然充斥的是明朗的阳光气息。
这天他还没走近窗前,远远望见屋里的人已经站在窗边,朝他淡淡一笑:“为什么不进来?”
“怕打扰你休息。”谈城仰头冲宛忱做了个鬼脸:“饿了没?”
“嗯,快进来。”宛忱说完,便往门口走去,脸上多了几分迫不及待。
闷一锅米饭,烧几道下饭的家常菜,宛忱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吃了三大碗,最后直接把木筷往桌上一拍,仰头靠着椅背摸着肚皮顺气。谈城一只手臂垂在椅后,侧身看向宛忱,在获得许可后短暂的抽了根烟。他对自己做的饭向来没什么胃口,但厨艺一天天见长,也对做饭这件事越来越上心。
两人安静片刻,宛忱突兀道:“给我捏个大别墅吧。”
“啊?”谈城伸了下脖子:“什么大别墅?”尾音还没落下,猛然回想起来之前承诺对方的事。那时他并不知道宛忱家里出事的是他父亲,还扬言让逝者在那边安稳的当个地主爷,现在只觉得自己那时口无遮拦,话说的相当没溜。
“快到日子了。”宛忱把空了的餐盘垒在一起:“开学那天陪我逃课吧。”
凌晨四点的时候,谈城含着烟醒神,用双面胶一点点将涂抹成暖色的纸壳粘好,边角按刻好的虚线对折,精细到外墙做了双开的窗户,门前画了两层台阶,做完后拎在手里才发现足有半人高。
扛到宛忱家门口,被对方嗤笑半天。
“严肃点。”谈城推了推门,确认关严实后掩好防盗门:“给叔叔捎的东西不能马虎。”
谈城一路都在担心宛忱会情绪不高,想了一整晚安慰说词,现在看来根本用不到。这人上了车就在吃,小笼包蒸饺各一兜,嘴就没停过,没手再拿豆浆,只能他来代劳。
不过这种状态只维持到进墓园之前。
车是可以开进去的,宛忱没让。走过一条开阔平坦的路,是两节很长的石阶,墓碑有序坐落成片,按等级分开,向阳的这片修得极为奢华,名贵花草屡见不鲜,大多是夫妻合墓。背阴这侧几乎全是黑色简约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单人名字,周围杂草生的旺,应是许久无人清理。
“我不过去了。”谈城扶着宛忱买过一条引水沟渠,对他说道:“就在这里看着你,等着你,哪儿都不去。”
顺着其中一条窄道往里走了六个位置,宛忱停在第七座墓碑前。已经有人提前来过,黄白两束菊花各立一边,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拿出一瞧,是陆明启的信息。
宛忱站了很久,腿脚有些酸楚,继而蹲下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宛勋的照片。石板之下的空间里,左侧被填的满当,右侧还空着,那是宛忱母亲留给自己的位置。
谈城就这么一直望着宛忱,那人站着的时候就觉得瘦杆一样,风一吹能散,此刻蹲下,肩背线条凸显,更觉身上没什么脂肪,完全单靠骨架子撑起薄薄一层皮囊。
周围热起来的时候,宛忱闷头往胳膊上擦了擦眼睛,刘海向两边支楞着,半张脸埋在臂弯下,呼吸平缓稳实,情绪起伏并不大。他侧过头看了眼谈城,寻到一丝慰藉,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轻声对照片里的人说了句:“放心吧,我过得很好。”
谈城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伸手将人接到自己身边,单臂环在他腰间,用力搂了搂。宛忱拿过纸糊的别墅,和他一同往坡下烧东西的壁炉走去,滚滚黑烟顺着烟筒升空,寄托的全是故人思念。
炉前地面撒着几根粉笔,宛忱拾起一根往深色墙壁上写了三个字“老爸收”,用铁叉搅合两下带着火星的枯草,火势渐大时,将纸别墅扔了进去。
忽地一团烈火燃起,宛忱退后两步,眼中跃出两簇红色。他和谈城并肩站在一起,注视着火尖喷出的浓烟,半晌,开口道:“我爸是在我生日那天遇害的。”
谈城想过宛忱的父亲可能是死于疾病、车祸又或者是别的不可控的天灾,唯独没想过是死于人为。喉咙卡紧,注视着身边人一双明亮的眼睛,又听他道:“抢救了半个月,都尽力了,还是没挺过来,两年前的今天离开了我。”
声音很柔,很轻,很像一个故事的念白,仿佛事不关己。这两句话宛忱说的轻松,心里也真实的澄亮,他对上谈城的目光,释怀的笑着,郑重其事道了声“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确实,谈城只觉得荣幸。对方终于主动向自己吐露心事,让他能往宛忱身前再近一步,像一口郁气咳出了肺一样畅快,觉得开心,满足。
“当然要感谢。”宛忱迎着暖阳,脸上落满橙黄色的光:“是你让我人生中的这一天不再充满悲伤。”
不再是养在心里的刺,不再被余下绚烂的时光孤立。
壁炉里的火势渐小,逐而熄灭,余下灰烬。风起了又落,乌鸦低旋着飞远。
谈城没理解,回程时才问:“九月一号除了是你父亲忌日,还是别的什么日子吗?”
宛忱靠在他肩膀有些瞌睡,听见这话很轻的点了点头:“一年前的今天,我遇见了你。”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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