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玉殒
雨气排残暑,风声送早秋。
夏日方去,物候改换,不觉湘簟已冷,梧叶始落,蛙声渐老,流萤悄逝。连追枫轩外那满山枫树,亦已初染红妆。
寒轩不虞,自己刚一接安之出宫,梁勋便伺机而动,一心要将丹叶之事探个究竟。
“娘娘,陛下早朝后便离宫,臣下方才见有车架,亦接了中宫去。”
言罢,月知垂首而立。梁勋卧于榻上,看轩外那丹染吴枫萧萧寒叶,沉沉一句:“那便更衣启程吧。”
月知面有犹疑之色,劝道:“娘娘若奏请陛下,陛下不会不允。”
“陛下必不放心我孤身前去,怕到时兴师动众,更问不出什么了。”
听罢,月知再无多言,只替梁勋梳妆。梁勋难得盛装罗绮,一身妃色宫装,戴那顾盼青梅冠,更是淡扫蛾眉,稍饰流霞。梁勋自知,那厢见惯富贵浮云,自是不可输阵。
然其虽满身金玉,却只乘一架安车,未传轿辇,悄自下了山去。
车入旧巷,那高门华府,却不复当年煊赫。门上金漆残损,一片斑驳,连熙府二字,亦朽败难辨。
月知扶梁勋下车,便上前叩门。静立多时,方听得响动。门开一隙,月知立时发力,将门踢开。只见门内一人,跌扑在地,一身粗衣,鬓角几许乱发,正吃痛不已。
梁勋步入院中,看那身前之人,已是白发始生,初见老态。
“你便是绿艳?”
“臣下绿艳,参见昭贵妃娘娘。”绿艳跪于身前,一丝不苟做足规矩。梁勋曾有所耳闻,当年延贵妃独大,绿艳更是盛气凌人,如今看来,当真是沧海桑田。
“你从未见过本宫,怎知本宫便是昭贵妃。”
“见娘娘穿戴,便知乃宫中贵者。然宫中高位,臣下皆有谋面,唯余娘娘一人。”
梁勋不意其老成,便不曾答语。举目望去,那满院牡丹早萎败不堪,院中屋舍也已成一片破瓦颓垣,连脚下青石间,亦皆是杂草。
“陛下到底不曾降罪,怎的府中破败至此?”梁勋举步向内院行去,那绿艳亦起身,蹒跚随行。
“自娘娘离宫,大人暴毙,府中便每况愈下,只得变卖田产金石聊以维生。娘娘仙去,更是树倒猢狲散,下人们便将府中所余一盗而空。而今只老身一人尚居此处,我已时日无多,来日命尽,此处便是一座空宅了。”
行入内院,见一座小楼,上书“重欢阁”三字,柱上楹联乃“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细看去,那雕梁绣户尚余,可想当年精致。
“‘名花倾国两相欢’,延贵妃当真极爱牡丹,连仕女之名,亦取自‘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梁勋踏入满院荒草,过松动砖石,自顾自入得阁中。
阁中尚清洁,想是绿艳日日打理,只是今已人去楼空,难掩满目疮痍。
梁勋落于正座,绿艳立于阁中。秋光斜照,穿户而下,二人之间,可见点点飞尘。
梁勋踌躇一刻,终是问出:“旁的本宫无意知晓,只是易氏兄妹之事,可是熙氏所为?”
而绿艳却面色不改,安然答道:“老身不知娘娘所指。”
梁勋听得此语,心头更生疑云,便继续问:“其兄妹二人,皆曾于茂苑殿当职,你岂会不知?且陛下入宫当日,茂苑殿中那易含莲,不就是被熙氏发落了么?”
“茂苑殿上下数十宫人,臣下实难面面具到。”绿艳面有不屈之色,“娘娘细想,若我家娘娘真要惩戒宫人,何须出茂苑殿,为人所知,引人非议?”
梁勋自知其话中有理,一时未有出言。绿艳见此,便继续道:“娘娘此行,必是为易大人之事。然自我家娘娘升霞,尚有何人会为娘娘卖命,如何能再于内宫数掀狂涛?”
“延贵妃生前自有远虑,死后必有人尽忠。你熙氏百年,树大根深,内宫怎会无人?”
“‘人为利死,鸟为食亡’。娘娘看我府中今日落魄,尚可差遣何人?且树大根深者,如何只熙氏一门?”
梁勋闻言,只心中愈骇:“你是说公主?”
“老身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然若事关公主,老身尚有一言进于娘娘。老身虽足不出户,这满城风雨,亦听得几分。当年思澄氏与公主互通有无,意图夺位,实乃思澄平反间之计,只为将公主控于股掌,知其动向,以助先帝临朝,而非心有反意。然当日知情之人皆已作古,实情亦再难大白天下。”
梁勋知道其中利害,只愈发机警:“思澄平一向在当日珵骥王麾下,又远在西南,此事你又如何知晓?”
“当日我家大人遇刺而亡,老身奉旨入宫成殓,我家娘娘则命我暗中细察。老身偶然探得,紫宸千秋当日,瑄贵妃曾潜入宫中,欲刺公主于弘文馆。若非有笛声引得公主回头,公主只怕早葬身火海,灰飞烟灭。”
梁勋越听越觉齿冷,然心念一转,反问道:“你所言之事,本宫实难轻信。若当日熙霈遇刺乃延贵妃之计,其不惜骨肉相残,也要引得帝后二人离心,以图坐收渔利,那思澄氏,便不必牵扯进来。且若当日真刺死公主于弘文馆,既可引翊国将军猜忌,又可引外藩勤王,内忧外患,一石二鸟,实是妙哉。故暗害公主,不论成败,于延贵妃,皆是良机。”
绿艳闻言,定定驳道:“我家娘娘不过外戚,纵行此事,难道能复权回宫,执掌风云?如此大费周折,不过是便宜他人。”
“且不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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