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声推开,林询不抬头也知道是谁。韩宣弯腰捡起地上的遥控板和电池,抽了桌上的纸巾擦拭干净,重新装好后抬手关了电视。
林询低垂着头,脖颈上的皮肤几乎同纱布一样苍白,他撑着额头,呼吸慢慢平复,只有靠近耳根的地方微微泛红,他闭着眼哑声道:“打开。”
“今天吹了风,晚饭也没怎么吃,还是早点睡吧。”
林询撑着额头吼道:“打开!”
“好,听你的。”
韩宣重新开了电视,调低音量后把遥控器放回他手边。他托起林询的脚,擦了擦脚底,拎过旁边的拖鞋套上去:“医院不是家里,地上脏,光着脚也容易着……”
一个遥控器砸过去,韩宣的话戛然而止,林询手指微颤,他没想到真会砸到他,看见他额头迅速红了一块,还是咬牙狠下心道:“松手……”
韩宣托着他右脚,低垂着眼道:“还有一只,我给你穿好就松手。”
“我让你现在就松手!”
林询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之前落不下的眼泪,这会儿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他痛苦地捂着眼,热泪渗进层层纱布:“韩宣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始终无法理解,也猜不透韩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对他感兴趣,有一百种更简单快捷的办法,他却偏偏选了最麻烦也最容易失败的一种。
没有人会为了报复或者玩弄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是为了利益,他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如果是因为感情,他们根本没见过面,哪里来的感情?就算韩宣真在哪里见过他,也不可能就那样一见钟情。
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就算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因为韩征……还是因为韩寻?因为亲哥哥儿子不能动,所以才找上我,对吗?”
韩宣仰头望着林询,他仍握着他的脚踝,自己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想他也踩上去。他望着他通红的眼睛,他喜欢他流泪的样子,那些时候他的睫毛s-hi漉颤抖,闪躲的眼神脆弱又美好。
可那并不代表他喜欢看他难过。
“我从没那么想过。你不会做的事,我也不会做。”
“我不相信……”
“林询,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我不相信!”林询痛苦地吼道,不只是杂音,脑子像是烙进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灼痛他的神经,像那些嘶叫着的声音,告诫他不要相信这个人的任何一句话。
韩宣沉默地望着他,等他呼吸再度平复下来,才缓声开口。
“我见到韩林的时候,他已经老了。我跟着母亲东躲西藏了很多年,父亲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想杀我们,她一直怕他不放过我,每天都很紧张,时间一长,j-i,ng神就崩溃了,吃了几年药,最后还是自杀了。我养父虽然不太喜欢我,可至少他从没想过杀我。”
韩宣低垂着眼笑了笑,像是描述一件十分幸运的好事。
“父亲老了,心也软了,知道我的消息以后,就让人接了我回家。开始他对我也很冷,很少见我。后来我做出了成绩,他见我的次数也变多,会跟我说起些以前的事,总是提到一个人。我那时候就想,那个子询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那个冷冰冰的人说到他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林询撑着额头流泪道:“别说了……”
“那天葬礼上,那么多人来来去去。他们来吊唁,掉完那几滴眼泪,转身就会去庆贺他的死。那些人的悲伤,都是假的,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几分真情。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他眼睛里的悲伤是真的。他流的眼泪,也是真的。那个人在大雪里看了我一眼,但是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韩宣望着林询,看着他颤抖的手指和紧皱的眉头,而他始终闭着眼流泪,牙关紧咬到打颤。
“这些年,我所做的都不是我真心想做的。我所说的,也不是我真心想说的。有时候闭上眼睛,觉得浑身都很冷。”韩宣跪在林询身前,缓缓说道,“我只想那个人的眼睛,能再看向我一次。”
他略一停顿,笑着吐出一口气:“去见你的那天,我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我终于把事情交接好了,可以去见你了。可我还是忐忑,我知道你不会为韩宣开门,但你会为陆原打开那扇门吗?我不知道,所以忐忑得一路上心跳都很快。”
“可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忘了。”韩宣低头转着左手端详,“你帮我包扎伤口,你握着我的手,动作那么轻,那么温柔。我的心突然就变了,我不甘心了。我不想要你只是重新看向我,我想要你只看着我一个人。”
他摩挲过他冰冷的脚踝,抬头望向他。
“林询,如果那天我来见你,告诉你我是韩宣。我就是断了这只手,你也不会为我开门。陆是我母亲的姓,原是原本的原。”韩宣仰望着他,认真道,“我只想让你抛开成见,好好看一看原本的我,你会喜欢的。”
“而且你也已经爱上了,不是吗?”
林询慢慢放下手,他睁开眼,看着这个跪在他身前的人。他的眼睛总那么真诚,说出口的话又总是那么深情。他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最想见的人是他,睁眼看见的也是他。
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明天,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敢想了。
“你想要真情,我就得接受你的假意。你想要温暖,就可以让我寒心。”林询一字一句缓慢说着,嘴唇发白地颤抖,“你的本心,我已经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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