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蹊摸索着去握住他的手,看样子他坐了一会了,手心却还是冰凉。
陆恒林忽然倾身紧紧抱住他,犹如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夏成蹊心痛地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心中又是煎熬又是惶然,可是什么安慰都说不出口。
“主治医生今天跟我谈话了,说让我做好准备。”陆恒林的嗓音喑哑,每个字都苦涩不堪,“小蹊,如果爸爸走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了。”
夏成蹊无声地把他抱的更紧一些,想要回应他这句话。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此刻脆弱的陆恒林像是幻觉一般,成年后的他一路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大无比,所以他这样说的时候,让夏成蹊难受到无法呼吸。
“会啊,傻瓜。”夏成蹊摸摸他的后脑。
“其实这些天,我都觉得自己撑得住,每天去公司,然后去医院,处理公事,探望爸爸,跟医生沟通,然后听爸爸交待他不放心的事。我觉得自己已经像个成年人一样,可以扛住所有的压力和痛苦了,可是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只想让你抱抱我。”
“嗯,我抱住你了。”夏成蹊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哽咽。
陆恒林把头埋在他颈边,很快,他便感觉到了温热的眼泪顺着自己的皮肤滑落,一路流进领口去。
夏成蹊仰起头,平复着自己涌动的情绪。
这个满是伤心的夜里,他们静静相互依偎,彼此环抱着,抵御着所有快要到来的伤害。
第62章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
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人的记忆很奇怪,会随着当时的心情,把那段记忆修改成一种色调。
夏成蹊记忆里那年的深秋,是灰色的。天空总是阴霾,从云层里投下来的阳光也是灰色的,草木都日渐凋零,总是刮着凛冽的小风,带着隐隐的凉意,带着苍凉的气味。
那段时间他一直陪在陆恒林身边,即使遗嘱的阴影已经距离他们那样近,似乎下一刻就要迎来暴风雨,他也装作若无其事。
每当陆承念精神好一点可以说些事情的时候,他跟自己的儿子说的最多的都是关于星源,之后的发展,内部的管理,充满了托付身后事的恳切。
每当这个时候夏成蹊都会退得远一点,因为这些事他不该听,更因为他不忍听。
他看着陆恒林强忍着悲伤坐在父亲身前聆听教诲,一面担忧着他的身体状况一面小心翼翼地帮他调节输液流量,眼里的光芒因为父亲说的话永远只有关于星源的以后一点点暗淡下去。
只感觉心如刀割。
陆承念甚至握着陆恒林的手,要他承诺以后也要包容两个叔叔,保全他们董事的席位,还有陆家的颜面。
不小心听到这些的时候,夏成蹊几乎要替陆恒林流他不能落下的泪水。这样的紧要关头,他没有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星源,而是不顾以后的由谢青主导一切,整夜整夜待在医院里,熬得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不是为了听到自己的父亲在人生最后关头里说这些的。
他背负了很多很多,来自父亲的严格要求,宏大期许和深沉嘱托,可是唯独没有他渴望了那么久的一点点怜爱。即使到了即将永远分别的时候,陆承念也没有认真地看看自己孤独长大的儿子,没有问问他想要什么。
陆恒林对他有很多很多的怨怼,皆是因为对他有太深太重的爱,这些对父亲的爱就像是一个频率不对的卫星一样,这些年来只能对着浩瀚宇宙投出无望的信号,永远得不到回应。
夏成蹊真的很想能在这时候抱紧陆恒林,哪怕只能给他一点点安慰也好。
一个星期以后,陆承念在陆恒林的怀抱里离世,镇痛剂的用量足够,所以他走的不算痛苦。
作为本城的一代商界翘楚,陆承念身后事办的很隆重。那段时间陆恒林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除了在处理星源的事务,完成一系列交接工作,还要准备葬礼,应付各界前来吊唁的人士。
那是夏成蹊完全陌生的另一个陆恒林,仿佛随着父亲的故去而顷刻显现。
冷俊,强大,锋芒毕露。
那也是谢青所说的,已经开始与她宣战的陆恒林。
陆承念身故之后,陆恒林按照他在病中的安排暂时接替总裁之位,谢青还是副总,可是却迅速地被某种程度上架空。
作为陆承念的第二任太太,连丈夫的葬礼上,她都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
沉浸在悲痛里的谢青最大程度保全了丈夫身后的尊严,没有与陆恒林计较,神色憔悴却仍然挺直背脊,一如往日一般得体优雅。
夏成蹊心疼着陆恒林,他像是一支两头都在燃烧的蜡烛,虽然耀眼,却是在消耗着自己。他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切而忧心。
前路一切都未卜,他却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了,他并不忧心失去这些身外之物,他怕的是谢青终究一语成谶,世事艰难之下,他害怕保护不了自己的爱情。
葬礼结束后,陆承念的遗嘱分成两部分,私人的财产分割部分在陆宅宣读。
关于陆承念本人名下的星源股份,由集团全部董事会成员在场时宣布,陆承念共手握星源46股权,分为三部分,其中29股权归陆恒林,13归谢青,加上她原本的股份15,总共是28,剩余4,归养子夏成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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