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愿说出来,是徇私,也是对游不殊处理的不满。游不殊不会逼着他们招认,那只会让眼前的局面更加混乱复杂,但是军纪必须严正,军威也一定要立。
而且阿念,他看不透阿念,这个人身上似有很多秘密,但他莫名笃定阿念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游不殊说:“一诺千金。我决不食言。”
阿念扣住扳机,将枪竖在耳旁,环视了一周。他忽然一笑,如枯木生花:“那我可真遗憾昨晚那个人不是你,游大元帅。”
亲兵们以十人为一队,驻守在行宫各处,也就按照这个编制,来一组一组地让阿念验身。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神情都是迷惑和惶恐,副官只好一遍一遍地向士兵们解释,费尽口舌。
听完之后,军人们脸上的迷惑都变成了畏惧,生怕自己还不够循规蹈矩,被阿念从人群当中挑出来。
阿念验人很快,大多数时候只瞄一地说:“不是他们。”
驻扎的士兵都已经验完了。
副官愤愤道:“怕是这些人军衔太小,这个帝国人看不上吧。”
阿念挥了挥手,说:“他们昨晚都在巡逻。我想游帅治军有方,手下人虽然有色心,但未必敢冒上军事法庭的危险玩忽职守,所以不是这些低阶官兵一点也不奇怪。”
“游不殊,”游不殊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念还是言笑晏晏:“我说得对吗?”
游不殊沉吟半晌,对副官说:“先把参谋们叫来吧。”
副官的冷汗刷得全下来了,急叫道:“游帅。”
参谋在前线算是地位又高,危险系数又小的差使。游不殊此次战役的参谋们要不是游家的嫡系亲信,要不是贵族世家送来谋军功的少年子弟,无论如何都是轻易碰不得的人。
游不殊声音更沉:“你听不到吗?”
副官还想说什么,又怕多说多错,只好敬个军礼,一甩手出去叫人去了。
他越是这个紧张模样,游不殊心里越有个估计,只怕那个嫌疑犯果真出在参谋处里。
这次一排十数个人一进来,阿念就站直了。
他握着枪的样子,好像要献上一朵玫瑰,还是那么神态悠然。
不夸张地说,整个天琴座,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人体构造了。昨晚他的确没看清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长什么样,但是被占了手上的便宜,还狠狠地打了一架,足够他记住那人的胳膊,手掌,甚至脉搏,血流。
他轻轻地自那些年轻的参谋面前低头而过,每经过一个人,都能听见一声放松的吐息,和一颗紧接着砰砰跳起的心脏,然后,阿念突然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抓到你了,他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心中默念道。
他抬头,那个军官有着一颗长着黑色卷发的头颅,此刻低垂着,只有被阿念紧紧握住的手腕,不能自主地颤抖着。
阿念说:“你抬头看我。”
那人刚抬头,凯哈克4.05就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阿念冰冷地说:“是他。”
他用了陈述的语气,不给人任何的反驳机会,黑发军官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身子如风中树叶般不停颤抖。
副官呆了,他立刻转向游不殊,急切地哀求说:“游帅,赫连宇不能杀啊!”
余下的话不能宣之于众,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甚至阿念或许都有所耳闻。赫连宇是赫连家主的长子,这个最为底蕴深厚的贵族世家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游不殊如果真的处决了赫连宇,不仅不会是什么“铁面无私”的佳话,还会被怀疑是动用阴私手段排除异己,打压其他贵族。
最不堪设想的是,从此之后游家和赫连家的关系,再也无法挽回了,这两个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的大族之间,将从一山不容二虎的寻常党争,变成不能泯灭的血海深仇。
游不殊没有看副官,也没有再向阿念确认一遍他没有认错。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赫连宇的话,副官早就把真凶供出来了,死了谁都不能死了赫连家大公子。
副官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上,说:“是我!元帅,是我对念医生图谋不轨!我自己做的我一人担。”他扭头冲阿念嘶吼道:“你来啊,来杀我!往这开枪!”
赫连宇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求生的yù_wàng让他不顾一切握住了阿念持枪的手,咬着牙说:“念医生,你不能杀我,否则我家里人不会让你好过的。你就算为自己想一想,放我一马,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办到。你也听到了,我是赫连家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眼神呆滞了片刻,摇晃了一下,随即软软地倒在地上,化成一堆灰烬。
所有人都没有声息了,一双双眼睛带着惶惑,看向阿念。
阿念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游不殊,说:“后悔吗?”
他伸出手,把枪柄向游不殊递去。
游不殊仍然是沉静模样,他收下枪,插回武器带,眼睛不眨说:“有什么好后悔的?”
“游帅,”一个参谋出列,朝游不殊敬了个军礼,“赫连宇死于与帝国部队的混战之中,我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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