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台上,发言终于进行到第六位元老了,推算起来再过一个半小时,新任大法官就能够正式就职了。
希望他的就职感言不要太长,游竞饿很久了,现在只想回去吃饭。
耶戈尔在他身旁正襟危坐,眼睛也不斜一下:“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大法官职位的交接往往意味着前任官员的去世,所以气氛应当怀有适当的悼念之情,不宜太过浮华享乐。”
“前任执政官也去世了,而且是死于非命。”游竞提醒说。
“我们只哀悼体面的死亡,高级官员被刺身亡的事不需要反复提醒民众,这相当于是在抽政府的耳光。而且就职典礼的规模取决于财政预算,税收是政府所有,经费的划拨也是政府批准,我们当然会给自己留足够的钱。”耶戈尔说。“嘴巴合上,哈欠咽回去,保持微笑,执政官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有身为众人焦点的觉悟,你的表现起码要对得起政府为你支付的就职典礼账单。”
游竞偷偷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挠痒痒:“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耶戈尔瞥了他一眼:“难道我就睡好了?”他说完,脸一哂,自知失言,但游竞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眼角扬起,眉飞色舞。
自从刻耳柏洛斯出差回来,执政院的工作人员们发现执政官和秘书长简直沉迷于加班无法自拔,执政官还好,他就住在执政院,但秘书长隔三岔五通宵办公怎么回事?
执政院什么时候变这么忙?他们怎么没有感受到。
反正这两位祖宗昨晚又加了一晚上班,此刻耶戈尔尚且能面不改色得体大方当背景板,游竞一双大眼睛已经不太聚焦了,好几次差点歪倒在秘书长肩膀上。
他再清醒过来是被掌声吓醒的,游竞连忙跟上,把巴掌拍得极为响亮,以掩盖自己的心虚。
但他发现最后一个发言的元老是赫连定时,就不鼓掌了。
他嘴角沉下去,把手伸给耶戈尔:“你掐我一下。”
耶戈尔不明所以。
游竞困得泪眼含光:“我得打起精神来,实况镜头台上台下这么一怼,在观众眼中的我必须比赫连定帅一万倍。”
耶戈尔安慰他说:“没关系,你本身就比他好看。”
游竞很坚持:“必须好看得很明显!”
耶戈尔无语地轻轻掐了他一下,游竞尚且不满意,努力把眼睛瞪大,嘴巴抿紧,以防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一双桃花眼生生被他瞪圆了,炯炯有神地看着台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暗恋赫连定。
他的表情都被赫连定看在眼中,赫连定在心中一声冷笑,刻意地放慢语调,把发言稿拖长。
他结束演讲时,游竞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直接睡死在秘书长肩头。
耶戈尔身形薄,游竞靠着他睡得并不安稳,身边似有若无传来秘书长的清冷气息,他飘飘悠悠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腰侧被戳了一下,游竞猛地一回神,全身一抖,下意识地开始大力鼓掌。
掌声在安静的会场中分外清脆。
等游竞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除了耶戈尔。
耶戈尔一只手捂着脸,目光偏向另一侧,不想再看游竞。他无奈低声说:“贺敏行在夸你,我戳你是要你冲他笑笑。”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执政官睡着了,执政院的脸都被丢干净了。
游竞恍然大悟,立刻换上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环视四周一圈,然后向台上的贺敏行点头致意。
厚颜无耻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台上的贺敏行抿着嘴笑,略微躬身回礼。然后会场里逐渐响起越来越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很懂嘛,谁开会不走神呢,只不过今天执政官运气不好被发现了,都将心比心体谅体谅,鼓鼓掌就算把这事儿圆完了。
没看见台上的贺敏行都没生气嘛。
气氛竟然诡异地活跃了起来,本来贺敏行这个人太张狂凌厉,就职演说那文风,宛如要和台下诸位狗官决一死战,他说:“法为准绳,人为草芥,法不振则草纷纷,法如刀柄,法官如刀刃,刃钝则刀不能杀人,贺敏行宁早折损,不做厚刃。”大家后颈都是一阵发寒,生怕贺敏行下了台就拿自家颅骨磨他那把刀。
游竞失态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新任大法官眼里必定不容这颗沙子,大法院和执政院正面交火就在今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准备看好戏,结果一直锋芒毕露的贺敏行竟然笑了,笑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奥菲斯这莫不是要变天了。
各人各自去琢磨,只有游竞浑然不觉,与耶戈尔附耳低语:“情报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贺敏行比前任大法官脾气还要好?”
前任最大的爱好是和稀泥,这位都不是和稀泥了,反正游竞扪心自问,换成自己,做不到对刚发生的事一笑而过。
耶戈尔没说话。
游竞捏捏他的手。
耶戈尔黑着脸说:“别碰我,分手了。”
“什么时候?”游竞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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