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宅西院,赵昊又和海瑞辩论了一整天。
这一天,两人从汉儒的‘天道’、‘天意’论说起,话题要比昨日深入大胆许多。
海瑞认为,皇帝统治国家乃受命于天,即‘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而出现明君,会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出现昏君则水旱蝗灾,地震日食。
赵昊却断然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道就是寒来暑往、日升月落,就是春荣秋枯、潮涨潮落,就是自然的运行,而非有人格的神灵,哪能对人间赏功罚祸?所谓‘功者自功,祸者自祸’,这是人类自身的行为,由不得天,也怨不得地!”
顿一顿,赵昊又大胆揭露道“汉儒将天道拟人化,不过是为了迎合当权者,鼓吹君权神授罢了。”
“但春秋中,孔子对所有的日食、月食等天变,都有明确记载,并且暗示甚至是明示,这与人间君王的德性有关。”
“又回到昨天的话题了,那是孔子用来吓唬诸侯的说法,然后被无耻汉儒捏造附会成神神鬼鬼的天人感应,好像天上有神仙在看着人间似的。”赵昊几句话便让他哑火道:
““这些人看似让儒家独大,实则是孔门的叛徒,别忘了夫子可是极谨慎的,他感到天意高难测,却弄不清楚其到底和人间有没有关系,所以便选择了不说,即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孔子都不懂的,那你个小孩子安敢妄言?”海瑞抓住赵昊话语的漏洞。
“我虽然也只懂一些,但至少比当今世上所有人都多懂一些。”赵昊淡淡一笑,虽然这话听起来很谦虚。可言外之意却狂到没边,似乎在这方面,他比孔子懂得还多。
两个做记录的学生不由连连点头,海瑞却哑然失笑道:“你太狂妄了!”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赵昊一脸理所当然道:“孔圣人的伟大在哲学层面,他并不擅长自然科学。何况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后辈应该站在前辈的肩膀上,继续向上求索。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两千多年,如果知道后世还蜷缩在他的阴影下不敢迈出一步,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好!”两个学生情不自禁的叫起好来。
海瑞却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想说赵昊胡扯,可对方论证严谨、有理有据,让他无法反驳,所以才会住脚,回头盯着华叔阳。
“呃,是……”华叔阳被看的心里发毛。
“横竖闲来无事,跟你聊聊也一样。”海瑞便露出退而求其次的神情道:
“你师父的学问太大太杂,思路又太跳。本官年纪大了有点跟不上,咱们俩的水平应该差不多……”
“哦……”华叔阳受宠若惊之余,一指身旁的王武阳道:“这是我大师兄,跟师父时间最长,学得也最多,海公还是跟他聊吧。”
“你们聊着,我还得给师父洗犊鼻裈呢……”
然后他不顾王武阳杀人的目光,转身便要逃走。
却被大师兄一把拉住,然后对海瑞推销道:“海公别看我师弟年纪小,懂得可比我多多了……”
“不,他懂得多。”
“他能言善辩。”
“他还会吹箫呢……”
两个人叽叽喳喳互相歉然,听得海瑞头晕脑胀,索性一手抓住王武阳,一手拉住华叔阳道:
“那就一起聊聊呗……”
说完,海瑞便拉着他们往自家走去。
“救命啊,我还要洗衣服呢……”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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