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离开圣坛,谢临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了一步。他脑海中闪过零零碎碎的千万块画面,实在碎的不成样子,根本拼凑不出来什么。
但他知道,前十五年的记忆,就要回来了。
他失忆也不是毫无缘由,原是被人用金针刺入脑中生生地封存了。林楹当着他的面取了那根金针,头一句话便道:“等你想起来,我再来找你。”
金针被抽出后,他并没有立马想起当年的事情,反而心下无处着落。又见秦惜确实如林楹所说,想暗自解开生死蛊,心下大怒,便想着秦惜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从他手中消失。直到后来谢临看见秦惜紧张的神情,才忽而松懈下来。
人人都怕的狠辣杀手,被自己栓了那么久,也没真正地逃跑过,其实是虚惊一场。
“我很快就能想起来,那时候是怎么送你刀了,”谢临说。
秦惜目光灼灼,却并未如何欣喜。他拨开挡路的藤蔓,低声道:“……你从前,应该不会接受我这样的人……”
“你还是不相信我,”谢临紧紧捏着秦惜的手,“也许我们应该先成个亲,那样你会踏实一点。”
秦惜闻声飞快地把手抽出来,却是耳尖都红了。
山雨欲来,群山起伏般的云朵层叠成更浩瀚的气海。颜婴夕呆望着山下,他几乎能听见匆忙而杂乱的脚步声了,但颜婴朝的脚步声也在其中吗?
“我去找哥哥,”颜婴夕忽然道,“秦惜去哪里,他就会在哪里。”
“不行,”白谭摇头,“西山崖其实无路,到时他们厮杀,不宜……”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啊,”颜婴夕轻声道,“我现在才明白,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并不是因为想杀了他,而是我想念他。就算他再杀我一次,我依然会在他喊我的名字的时候,开心得想要拥抱他。”
“我去见他,”颜婴夕说着,便匆匆地往圣坛西山去,“我原谅他,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都不会比他是我哥哥这件事更重要。”
高大的女娲石像沉默无声,它的头顶流云滚滚而过。
林楹从石像脚下转出来,朝着西方望了一眼,回身便看见卢广义为首的众人从温泉边汹涌而至。她缓缓走过去,对卢广义颔首,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我要带走谢临,其余的事我不插手。”
“我不同意,”卢沐雪道,“他自然该回武林盟,跟你有什么关系。”
“武林盟只是谢临的师门,若是我让他回家呢,”林楹一字一顿,“我与盟主打一声招呼,他今日只能跟我回去。”
“临儿确实应该回去了,”卢广义道,“若他愿意,我不会阻拦。”
林楹长相并不凶悍,此时却无端有一种威压,她静静地道:“我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山崖陡峭,谢临能听到非常清楚的脚步声,但他后脑的剧痛却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正常行走的地步。
“我不该去见林楹,”他咬牙道,“十五年的往事是什么并不要紧……我早怀疑白露为霜失窃,却不想师父此时把事情推在你身上,我现在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秦惜扶了他一把,谢临顺势靠在秦惜身上,握着他的手力度极大,两人的手骨都清晰作响。
“前面没有路,”秦惜很冷静,他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他们上来约莫还要一刻钟……”
他忽然停下,低声道,“你下去吧,他们不会为难你。”
谢临靠在树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息,他忍住想把脑袋往树干上碰的冲动,狠狠地道:“……你有办法平安离开?”
“也许,”秦惜帮他擦了下额头的冷汗,“以前有很多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每次都觉得能活下来是见了鬼,但还是莫名其妙活下来了,这次也一样……”
“不一样,”谢临勉强地笑了,“这次我在,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他疼得有些视野昏暗,摸了好几次才把那个小小的瓶子摸出来,黑色的蛊虫仍然不知疲倦地爬动着,仿佛与世隔绝。
谢临抬手在左腕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簌然溢出。他把瓶口凑在伤口上,蛊虫闻到血腥,飞快地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秦惜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我身上也有生死蛊了,没有谁再能用蛊虫要挟控制你,”谢临的手颤抖着去摸秦惜的脸,“……不要怕。”
秦惜的眼瞳过分的黑白分明,透明的泪水忽然掉落了两颗,砸在谢临的手背上。
“我不怕死,”秦惜说,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死死的忍耐与倔强,像山崩海啸前的一层薄薄纸墙,“……从来都不怕。”
第101章
闷雷响了几声,雨丝若有若无地飘了下来。
树林边缘有半丈远的空地,再往前是高崖。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断绝的前路。
秦惜扶着谢临,他们刚刚走出密林,秦惜蓦然僵硬在原地。
“怎么了……”谢临紧抓着秦惜的手腕,“有人在前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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