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决打完最后一通电话,摘下电话来骂了一句:“真他妈没完没了。”
应允承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想找烟,但顾忌着旁边有人,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应允承还以为李决是个工作标兵,何况他接这些电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异常。看到这李决这一面应允承很是觉得新鲜,一时没忍住感叹道:“原来所有人都会为工作发脾气啊,我一直以为传说中你……”
“传说中我怎么样?热爱工作、越忙越开心?”
这些话倒是的确都有过,但应允承想了想说:“大家都说你是很好很厉害的人。”
这也是真的,尽管新来的小年轻们都怕李决,但李决也是他们最服气的人。大家都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在这里待上五年都可以成长为李决这样。
李决刚刚那股烦躁好像已经平息了,他一笑:“能做这一行又愿意来这里的,都是很好很厉害的人。”
应允承很认同地点点头,他来沙漠边缘两天,光是干燥这一点就让他体会到长期在这里生存的不容易。真正的封闭基地还在更靠近沙漠中心的位置,恶劣环境带来的问题并不是两只番茄能够解决。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决那么聪明,但能够获得参与国家级发射项目的资格、也愿意在这里奉献青春,的确都是很好很厉害的人。
过了一会儿,应允承问:“做十几亿人瞩目的项目也会觉得烦吗?”
应允承想到李决之前拒掉采访出镜机会的事,李决好像对这种瞩目的、盛大的活动并无向往。
“看起来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落到普通人的世界里其实不过是一段新闻,’发射成功’四个字就概括完了。新闻背后一将功成万骨枯,哪里是一飞冲天那么轻松和光鲜。而且这样的项目消耗的人力物力,你参与在其中感觉自己的贡献其实十分微薄。做这样的大项目和带小孩子们看星星,对国家来讲也许价值不一样,但我得到的快乐和成就感其实是差不多的。真的要说这个专业带给我的快乐,峰值可能早就过去了。”李决说。
“那峰值是什么时候?第一个发射项目?”
李决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方向盘:“是高中参加竞赛,那一年最后一道题就是算轨道,试卷发下来看到这道题我就知道一定能拿一等奖。那天题也真的做的很顺,写完最后一道题时间才过半,比平时模拟的时候速度还要快。我提前交了试卷去考场对面吃刨冰,后来拉了一晚上肚子。竞赛班集训老师第二天给我打电话,听我讲话有气无力以为是因为没发挥好太沮丧,安慰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成绩出来气得骂我一顿,说我浪费他的担心。算轨道带来的最大开心就是那个时候了,写完那道题就知道金牌有了,保送名额也有了,感觉一个虚拟的轨道带来了现实里无限大的可能。”
李决很会讲故事。应允承脑海中甚至都有画面,物理天才拿着水笔信心满满写完最后一道题,交卷的时候对着提示“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的监考老师毫不犹豫地摇头,吃冰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要在北京的两所学校中选哪一所,真正放榜那天也不出所料地一切都得偿所愿。
这完全符合应允承想象中李决的青春时代。
应允承没有经历过国内的竞赛,他搜肠刮肚,想找一点自己和这件事的关联,好半天终于想起来有个认识的哥哥,算起来和李决同龄,两个人应该都是高二就能提前参赛的优秀选手。
但李决对他说出的名字并没有印象,应允承觉得奇怪:“你们明明是同一年,高二参赛的话领奖的时候应该会认识吧?”
李决没有再回答,这个话题于是不了了之。应允承昨晚在帐篷里没睡好,没一会儿就在安静的车厢里打起盹儿。
李决侧头看一眼应允承,清醒也好梦中也罢,好像应允承在任何时间地点场合都是这样温柔礼貌而近乎显得天真的神情。是在这样的蛊惑之下,自己才讲起了物理竞赛的事吧?
李决并不如大多数天赋型选手一样在高二参加比赛。高一入学前学校的老师就提前跟他沟通过竞赛的事情,后来都认为高一参赛过分仓促,为了避免参赛成绩一般带来心理压力,不如把赌注都押在高二,求稳也求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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