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里还在睡觉,他穿着件宽松的背心,手搭在博杜安腰上。
博杜安已经醒了,补觉使得他头昏脑涨,他又闭上眼,用鼻子深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博杜安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查看完自己电子邮箱里的新邮件,顺便登录了社交账号。下午多琳给他发来了消息,她一直没联系上博杜安和佩特里,担心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昨天晚上佩特里并不知道博杜安会去酒吧,佩特里只是因为想帮她才过去的,为了配合演出他还涂了一次性指甲油。佩特里的电吉他在多琳那里。
博杜安回复了多琳,然后看了一会和艾滋病有关的资料。他放下手机,看着还在睡的佩特里,过了一会儿,伸手拨了几下佩特里翘起来的一撮头发。
佩特里也醒了过来,“博杜安?”他带着鼻音问道。
“嗯哼。”博杜安一直没有离开。他陪佩特里吃了午饭,还陪他睡了一觉。
佩特里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轻轻搭在博杜安腰上的手用了一点力气,搂住了他。
“几点了?”
“不到九点。”博杜安把手插进佩特里的头发里,揉了几下,“你还要接着睡吗?”
“不了。”佩特里的话音里还带着倦意,“你可以打开台灯,我不睡了。”
博杜安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只用最暗的灯光。
佩特里躺在枕头上愣了一会。他侧过身,看着博杜安,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湿润而柔和,他的眼里有光,如同夜里的柏绿汀河。他伸手碰了一下博杜安的鼻梁,然后顺着博杜安的鼻子,指尖滑过他的嘴唇和下巴。滑着滑着他自己微笑起来。
一切都如同在上帝的梦中,上帝在昏睡中叹气,沉静的气息弥漫开,美梦沉沉,神困体乏,让人安心,却让人提不起任何力气。连每一根发丝的末尾都是温柔的。
“我还没碰过你的鼻子。”佩特里说。
佩特里的胳膊上还有昨晚贴上的烫金纹身贴纸,在黯淡的暖光里,他的身上仿佛有金子。沿着金链,博杜安触碰佩特里,“我看见你从未爱过的肢体,头一次在这爱情的夜里。”
佩特里接了下句:“我们从来还不曾躺在一起。”
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前一天晚上肯定没睡好。我在心里想,这个人的黑眼圈和白龙娜一样严重。”
博杜安用手撑着头,问他:“白龙娜是谁?”
“一只小博美狗。”佩特里没忍住笑了出来,“罗瑟琳养的,就是乐队女主唱。”他继续说:“从国外回来,我直接回了波各亚,我以为遇不见你了,结果竟然在西校区又看见了你。我就想,你怎么也来波各亚了。”
“啊……”博杜安笑着叹了一声,无奈地说,“因为我厌学了。”
哲学往往只思考,然而什么都不做。准备毕业论文枯燥、繁琐,又晦涩,上课、研讨会、考试、助研……在布莱梅市待着,博杜安总想起来一句话:他出生,他工作,他死了。写论文时敲键盘的声音也让博杜安觉得恶心,就像是老鼠爬过碎玻璃。
博杜安处在困惑之中,他面对着不小的学业压力,除此之外,因为费尔南,他的父母一直在争吵。后来博杜安和导师沟通过之后,决定来阳光充足的波各亚市交流一段时间。
佩特里说:“那就是……上帝说我们必须遇见,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
如果他们是在痛苦中遇见,他们必得喜悦。
博杜安说:“上帝让我们遇见。就算没有上帝,我们也必定再遇见。”
上帝存在和不存在,都令人痛苦。如果上帝存在——人分有圣灵,成为现实的人,那么,人就为不自由而痛苦,人只是容器。如果上帝不存在,人是自由的,人的选择就只能是自己做出的——即使错误,也不能再推给上帝,人得为自己负责,承担一切后果,自由选择是痛苦的。
博杜安认识佩特里之时,上帝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你给我身份证那天,我看见你,想起来《圣经》里的几句话。”博杜安说,“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佩特里看着博杜安,眼中沉静而有光泽,有缱绻安静的依恋,如同月光朦胧的良夜。他不快不慢地背道:“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他背诗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慵懒的鼻音,流畅而柔和。在睡醒之后,他只告诉枕头旁边的人。
“你会背。”博杜安说。他没有漆黑的头发,雅歌只是一段爱意的载体,这触碰不到的东西就在佩特里的声音中,博杜安听见佩特里的爱。
“波各亚电台有一个“午间圣经”,找神甫念《圣经》原文,我祖父总是听着这个午睡,他说睡得快。”
博杜安听完笑了起来。他能感受到,波各亚市的历史无法抹去上帝的影子,这个城市的天主教氛围很浓。
博杜安回想起了一个梦,他说:“我有一次做了个梦,梦里你只是我偶然认识的人,可有可无。我们只不过偶尔在科尔嘉岛喝咖啡。”听起来那是如此普通的一个梦,梦里的感情像泊绿汀河的流水一样,不紧不慢,并无浤浤激湍,似乎要在平静中流向无尽的虚无,“我和你就这样认识着,你是个丝毫不重要的人。”
佩特里听博杜安说着他的梦境,他伸出手,张开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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