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羡词点点头。
杜三酉就倒抽一口冷气。
沉默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声音来,“不要用你父亲的东西,威胁官府。”
这话中的意味可深可浅,赵羡词眉头微微一扬,“为什么?”又说,“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我们如今难得有让官府忌惮的东西,为何不能用?”
“贤侄,这都是旧事了。你……你别总惦记着重翻旧账。”
“可是旧账不翻,我们一介平民,如今南省又是杨知府和魏员外的天下,怎么能救出你们?”赵羡词不满道,“如今官府放了你,倘若我们不继续,杜公子只怕要有危险。”
杜三酉嘴唇微微发抖,脸色也泛白起来,却还是一字一顿道,“我不能因此连累赵大哥。”他声音干涩,艰难出声,“贤侄,请你收手吧。”
赵羡词太疑惑了,怎么翻个旧账就是连累她爹了?
难不成,秦牧云的猜测竟是真的?父亲暗地里图谋不轨,谁料未成气候便遭扼杀?
可这也说不通。
若是朝廷扼杀,没有理由放过赵家,还给了赵麒年官职。
若与朝廷无关,那便是有仇家寻仇。如此民间仇怨,杜三酉和何福完全可以拿钱砸出复仇的路来。
但,这二人什么都没做,只一味避着过往。
赵羡词可不认为,这是何福与杜三酉没有胆量。就凭他二人平日言谈举止,也不大像是胆怯的人,只有涉及到赵家时,才有一种微妙的瑟缩默契。
她故意道,“杜伯伯,我若收手,杜翰林只怕性命难保,这样也要放弃吗?”
秦牧云还与赵羡词合计好,后面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杨知府——那就是罗瑶。
既然是狐狸,就不能没骚味。何况杨知府手脚这么不干净!
不管罗瑶能不能找到东西回来,赵羡词都会送上一份杨知府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大礼。说实话,南省不大,杨知府干过的事,多打听几次,总有有用的。
哪怕证据不足,唾沫星子也能让人蜕一层皮。
她说完那句,紧紧盯着杜三酉。
杜三酉眼眶一红,声音就哑了起来,“深恩未报,不敢牵累,还望贤侄成全。”
那意思就是,哪怕儿子性命没了,也不要牵涉赵自省。
赵羡词太震惊了,犹豫片刻,才道,“若我执意如此呢?”
“杜某愿以死谢罪。”
杜三酉说的平淡,赵羡词越发心神一震。
宁死都不愿意翻旧事?
赵羡词心中滋味难言,半天,才幽幽道,“杜伯伯,你是不是知道当年,我父亲意外身亡的内情?”
杜三酉不说话。
赵羡词自顾道,“我自幼没怎么见过父亲。没有父亲坐镇,家中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我无数次想过,倘若父亲安在,或许我家会过得好些,可惜没有如果。”
她渐渐红了眼眶,“后来得知父亲死的蹊跷,这便成了我的心结。纵然你们没人愿意帮我,这事,我也一定会查下去,查个清楚明白。”
说罢,她起身拱手告辞。
“贤侄!”杜三酉叫住她,满心愧疚道,“伯伯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老一辈的事已经埋进土里,若是这些旧账翻出来都带着血,”顿了顿,他说,“或者说,翻出来会让更多人丧命,你也执意要查吗?”
赵羡词原本对父亲的往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听见杜三酉这么说,还是心中直打鼓。迎上杜三酉复杂的眼神,赵羡词迟疑道,“我可以不查,但我要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杜伯伯,”她深呼吸一口气,“瞒是瞒不过去的。”
杜三酉苦笑,“那要看怎么隐瞒。”
比如赵家母子。杜三酉相信,赵麒年对他父亲的过往一定是一无所知也没有半点兴趣的,但季馥兰此人,虽然沉默寡言,但眼光极高,为人苛刻,又是赵自省枕边人,知道多少都未可知。
“赵家没有其他孩子了,我不愿意被埋在鼓里稀里糊涂靠父亲庇佑过活,”赵羡词道,“至少,我要知道,这份庇护下到底有多大的风险。我可以保证,父亲的秘密,到我这里就是终结。”
杜三酉沉吟片刻,“容我考虑一下。”
“随时洗耳恭听。”
赵羡词离开后,杜三酉独坐片刻,几乎没什么耽搁,立刻就找人通知福隆楼的何福,要晚上小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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