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用手指点着任命书,道:“拜陆成侯为太尉不是因为他是你的舅父,而是因为他有战功,他配得上这个职位。不可任人唯亲,如果一定想要的话,就给他一个无伤大雅的官职,但万万不能给一个糊涂的人实权。”
司曜应下了,又道:“那我能不能给姑丈一个无伤大雅的官职?”
长公主笑了,道:“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官职是衬得起你姑丈的?”
司曜仔细想了一下,道:“于北地设立燕州,以姑丈为燕州牧。”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不可,自大晋立国以来都未再设过州牧,你姑丈为此职位,不妥。”
司曜顿时目露失望之色。
“你姑丈便是没有官职,也得时时进宫来给你授课,况且她身上还有太师职衔,足以了。”
司曜只能闷闷地点头。
“莫要总盯着你姑丈看,她又不会突然跑了。”
司曜在心里道:才怪,前回上课的时候姑丈就直接来问我愿不愿意现在就亲政,总揽大晋国事。史书上都是些权臣,恨不得将皇帝当成摆设,怎么到了姑丈这里反而要我八岁就掌权,真是奇怪。
“我且问你,如今匈奴已定,大晋是否还有忧患之处?”
司曜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大晋的版图,道:“还有一处。”
“这一处,在哪儿?”
“在陇西,在征西将军府,在羌人,在西凉侯。”
“如何对策?”
“攻心为上,使之分化。”
长公主点了点桌子上的任命书,笑道:“如此,明白了?”
司曜的目光落在那份任命书上,秦子进这三个字立刻就和西凉侯秦家联系上了。
“我明白了。”
临行前,秦峰请燕赵歌喝了一顿酒。
没有任何想要说的话,就只是喝了一顿酒。
“燕侯,我还是记恨于你,但北地一行,多谢。”
燕赵歌笑了笑,道:“不必谢,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去西凉和你弟弟争,胜者通吃,败者身死。”
“那本就该是我的东西。”秦峰低低笑了一声,道:“燕侯,我虽感谢你,你却不要觉得我这感谢有多诚挚,当年你那一脚踢断了我三根肋骨,时至今日,我仍旧铭记于心。迟早有一日,我会回报回去。”
燕赵歌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恭候于长公主府了。”
秦峰哼了一声。
他这一去,于同母的弟弟秦峪争夺世子之位,将西凉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盖因他跪在西凉侯身前,痛哭流涕,诉说着在匈奴的辛苦与凶险,又是如何地想念西凉,想念双亲,如何痛恨自己当年过于轻狂,其声音神情皆情真意切,连西凉侯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西凉侯原本是打算等得到了秦峰的死讯,就向朝廷请立世子,结果秦峰的死讯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一等侯,和一个锦衣卫陇西千户所千户。他自来就对当时没有以金赎秦峰的罪,致使秦峰被流放,在匈奴苦苦挣扎八年才回家而感到难过,看着秦峰自己努力到如今的模样,更是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便对两兄弟之间的争斗视而不见,甚至于更偏心秦峰一些。
秦家兄弟争斗了近十年,陇西裂成两部分,一半支持秦峰,一半支持秦峪,西凉侯悔不当初。之后西凉侯临终之际,秦峪在他病榻前一刀捅进秦峰心窝,西凉侯因惊吓过度,死不瞑目。再之后种种皆是后话,按下不表。
……
司曜亲政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日子。普通到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只是某一天的小朝,司曜上朝,坐到龙椅上,而长公主没有一齐出现。
朝臣立刻就明白,大晋的天换了。
司曜从前只看长公主批阅过后的奏疏还不觉得,等真正地亲力亲为了,才知道处理政事是一件多么棘手的事情,有多么地辛苦,长公主又是为何总是要留宿宫中。也怪不得前些年燕侯成天跟他长吁短叹,说长公主府人烟稀少,人气不足。他听了之后哭笑不得,不就是长公主在宫里多待了几个时辰吗?至于如此吗?不知道的还以为燕侯想要几个妾室呢。
等他亲了政,长公主便回了长公主府修养身体了,燕侯特意向他告假一个月。十二岁的司曜已经不是人事不懂的孩子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他也乐于看他姑姑和姑丈如胶似漆的模样,自然应了假。
不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一个月之后回来销假的燕侯眉飞色舞,听他母后说,这模样已经很久没在燕侯脸上见到了,好似回了十年前一般。
只是,这帮眼瞎的怎么像是看不见呢?
司曜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本弹劾燕侯的奏疏,愤愤地甩在了地上。
“混蛋!”他低声骂道。
一旁伺候的内侍上前一步,将那奏疏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瞟了几眼,心道:是够混蛋的,陛下每日里看着长公主和燕侯和睦的样子都高兴极了,这人竟然敢弹劾燕侯,说燕侯至今无子是大不孝的行为,应该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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