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墨点落在了纸上,晕出一片黑污。田昱这才回过神,把那张废纸团作一团,扔进了纸篓。
他方才走神了。
搁下笔,田昱掐了掐鼻梁,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看向一旁的漏刻。距离伏波出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他知道这里距离县衙不算近,也知道谈这样的大事需要时间,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并不算久。可是难以自控的,他还是心神不宁,频频走神。
这样可不行。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那可是邱大将军的女儿,是个一手就能建起偌大船帮的奇女子。能夜闯府衙,救出他这个朝廷钦犯,去个县衙又算得了什么?更别说她还特地做了女子装扮,想来也是为了蒙蔽外人,谁会对那么个美貌女子生出戒心呢?
然而道理都知道,田昱还是心慌的厉害。强自取过另一张纸,他再次低头写了起来。
又是小半个时辰,田昱“啪”的一下把笔扣在了桌上,自己转着轮椅绕过了书桌。听到动静,王根儿赶忙走了进来,问道:“田先生,可是要去茅房?”
田先生连手套都没带,就自己动手推轮椅,这可不常见啊,别是内急了吧?
田昱黑着一张脸,也不做声,飞快出了屋,停在了院中。在他面前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并没有敞开的迹象。门外没人,一个时辰了,她,他们还没回来。
双手紧紧攥住了木轮,田昱咬牙道:“帮主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王根儿简直莫名其妙,用完好的那只手搔了搔头:“帮主不是有事吗?这也没出去多长时间啊,田先生可是有什么急事?”
这叫“不长时间”?县衙哪种地方,要聊什么才能花去一个时辰?若是县令突然抓人呢,她只带了孙二郎一个,能顶什么事?堂堂帮主,就不知轻重吗?!
对了,她还说过,若是出了事,会有人护送自己离开。当初他还以为这是劝他安心,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此行危险呢?为什么他不跟着一起去,哪怕只是有个照应,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人失陷啊!
一瞬间,田昱耳边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声。当时身处死牢,他并不清楚女牢内的情形,但是进刑房时,田昱曾见过不少针对女子的恶毒刑具,若是被人拷问折磨,她能熬下来吗?不,那样的女子,就不该受这等折磨!
耳边的惨叫更响了,田昱只觉呼吸急促,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烈疼痛,喉中发出嗬嗬声响。
“田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看到田昱突然开始发抖,大汗淋漓,王根儿一下就急了,赶紧上前去扶。
谁料田昱被吓得浑身一颤,抬手就挡,动作太过剧烈,使得轮椅偏斜,险些倾倒。
糟了!王根儿这下才反应过来,田先生这是发病了。自从换他伺候,田先生犯癔症的毛病就越来越轻,最近基本都看不见了,怎么突然就发作了?
“田先生!田先生别急,这儿没别人,我是王根儿啊!”王根儿赶紧大声叫道,并且稍稍离开几步,挥了挥自己的断臂,“瞧见这胳膊了吗?我是王根儿啊!别怕,这儿是咱的地盘!”
那挥动的断臂,还真让田昱有些涣散的瞳仁动了动,自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颤抖着抓住了轮椅的扶手,他喘着粗气,这是怎么了?
王根儿见有效果,赶忙继续道:“田先生可是担心什么事?别急,等会帮主就回来了,到时候肯定能给你解决了……”
田昱猛地抬起头:“她会回来?”
“啊?”王根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然呢?”
“她去的可是县衙……”话一脱口,田昱就死死咬住了牙,不让自己说出什么晦气话。
王根儿简直摸不着头脑:“县衙又怎么了?帮主当初不是还从县衙的大牢里救出过李头目吗?”
什么?田昱是真惊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当初伏波连东宁县的大牢都闯过?不对,她不是硬闯的,难不成之前也是以女子的身份前往?难怪她说跟县令有交情,也许那不是句玩笑话?
可是都一个多时辰了,她为何还不回来?田昱张了张嘴,却没把话说出口。
倒是王根儿劝道:“田先生,你这衣裳都湿了,要不先换一身干净的?”
田昱这事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湿透了,举袖在额上一抹,也是一片水痕。这样的丑态,岂能让人看到?他微微颔首,任由王根儿把轮椅推进了屋。
擦干了身上汗水,又换了一件新衣,等田昱收拾停当,王根儿已经端来了热茶:“田先生,快来喝点安神茶!”
这茶是张大夫专门配的,加了几样可以安神的草药,喝起来味道并不怎么样。田昱只犹豫了一下,就缓缓喝了起来。他刚才又犯病了,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谁料竟会因为这点小事闹得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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