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初八年六月初三,小雨,陈宏义部两千人马和三千民夫抵达黎水南岸,北岸就是飘着“侯”字大旗的叛军军营。叛军前锋侯照隔着黎水大喊:“老匹夫,我等你游过来送死,这黎水河方圆百里一根木头我都没给你留”。河边满是被剥了衣服的尸体,陈宏义下马看了看对面正在冒烟的火堆,火堆中夹杂着门板椽子柱子,一路之上的房子都全被拆了,百姓也被叛军全部杀死在河边。
陈家军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了,大家只是把手中的刀剑握得更紧了一些。陈宏义翻身上马:“后退五十里宿营”。陈家军前军改做后队,顶着盾牌缓缓向南退去。
安顿好众人后,陈宏义派出张胜带领一百骑兵作斥候朝周围搜索,让沈德清点粮草。
沈德和民夫的头领王大牛挨个查看粮车后回报陈宏义:“陈将军,粮草只剩两个月的了,一个月若我们不能渡河击败敌军打进黎州,我们就不得不退兵了”。
陈宏义捋了捋胡子:“我们好不容易北进到黎水南岸,如果就这么退了,叛军秋高马肥再度南下,江南就会变成人间地狱。如今他们坚壁清野,烧了所有的树木和房子,以为这样就让我们过不了河。我却有办法在一个月内渡河。只是沈德,你要速回怀阳去押粮回来,这一来一去近千里路程,你得一路小心,你带上三百骑兵和五百步卒和两千民夫明日出发”。
沈德大惊:“陈将军,你只留一千人不怕叛军渡打过来吗?我把大部分人马带走了,万一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你老人家?”
陈宏义淡淡一笑:“叛军若是有渡河和我们一战的勇气,也就不至于放火了,他们若真的敢渡河,我正好可以夺船打过去。你且安心押粮,我担心的是叛军断了我们的粮道。而且让你把大部分人带走,我这里的粮食也就能多支撑半个月,这样你在路上即使遇到什么岔子,也不会误了我军的粮草”。
六月初六傍晚,弓手李小飞在押粮的五百步卒之列,他们头上的斗笠根本遮不住雨水,很快浑身就湿透了,沈德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指前面的荒村:“所有人就地避雨生火休息,弓手和刀手在桥洞和房梁处警戒”。
李小飞和同队的九个人都到了进村的桥洞下,嘴里都含着一根木棍,看着远处的烟雨。雨哗啦哗啦的下着,声音越来越大,李小飞担心河水暴涨淹了石桥,便向其他人使眼色,队长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在桥洞里守卫。
入夜后,雨渐渐小了,河水也快到李小飞他们这队人脚边了。这时候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些马蹄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李小飞手握出汗了,额头也冒汗。
队长悄悄爬上桥观察,很快便回到桥洞,示意五名刀手做好准备,又朝宿营地指了指,让李小飞回去报信。
李小飞从草里爬了出去,刚到宿营地见到沈德,就听见几声战马的长嘶,确切的说是惨叫,队长带着人在桥边挥刀砍翻了三匹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剩余的三名弓手朝后放箭。
沈德带着五十名骑兵冲上石桥时,小队已经全部战死,被砍翻的战马还在挣扎,沈德掷出手中的刀插死一名逃走的敌军,其他的敌军飞快的逃入了夜色中。沈德没有继续追赶,下马召集民夫把小队的九人全部埋在桥边,又搬来石头墙砖堵了石桥。
李小飞和其他人把自己同队的战友的尸体抬出来,又埋下地,一个人又在桥边跪了很久。如果先前队长派的其他人回去报信,那么他现在也躺在黄土之中了。他有些自责也有些庆幸,他看了看自己瘦弱的手臂,心想要是自己能有沈德那样的身手,也许在桥上可以和队友们干掉敌人的骑兵。他想起了陈宏义这些天给他说的话,又迷迷糊糊中看见惨死的族人朝他呼号。
天又亮了,押粮的队伍继续出发。李小飞背着弓箭一路小跑跟在沈德的马后面,沈德回头怒喝:“你小子赶紧归到后队,现在把气力跑没了,到时候掉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从今天起我们要改吃干粮,不然没走到怀阳我们就会都饿死了”。
李小飞抬头看着沈德,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我要跟着你学武艺”,沈德干笑了两声:“你先活着回到怀阳城,啥时候单手提得动我的刀,我就教你”。
李小飞看着沈德肩上扛的大刀,默默地回到了队伍后面。李小飞经常怀疑沈德是用大刀把敌人活活拍死的,因为他的刀太厚了,看不出有刀锋,完全就是又长又重的大铁板,然而就是这样的铁板却硬生生把许多人的脑袋给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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