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摔跤的人都停了下来,百姓们遥望眼前此景,喃喃地念诵佛号,有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纵横,朝着王宫跪了下去。
吉兆!
这是圣人降世的吉兆!
一人失声大喊,其他人跟着附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毕娑的心沉了下去。
昙摩罗伽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有异象,那位汉人女奴后来难产而亡。
他不敢多想,回头去看昙摩罗伽。
面前一道冷冽的风扫过,昙摩罗伽已经冲下高台,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近卫反应过来,慌忙追了过去。
毕娑也赶忙拔步跟上。
他从来没有看到昙摩罗伽这么慌乱、这么急迫、这么的沉不住气。
向来冷静的王庭君主在蹬鞍上马的时候居然摇晃了两下,差点被坐骑甩下马背。
快马驰出广场,马蹄声疾如奔雷。
王宫方向的大道上尘土飞扬,几匹快马迎面驶来,看到昙摩罗伽,连忙勒马停下:“王,王后方才发作,医者都赶去后殿了!”
快马从他们眼前飞也似地奔了过去。
后殿人影晃动,医者,侍女,稳婆,亲随,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议论声、焦急的追问声嘈杂细碎,似一**的水浪。
李仲虔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房中送出来,脸色铁青。
屋中不能透风,四面毡帘低垂,脚步声和说话声闷在屋子里,瑶英躺在床上,听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声响,满头满脸的汗水。
纵使做了万全准备,疼的时候还是真的疼,她紧紧攥着谢青,不忘叮嘱她:“等典礼结束了再告诉罗伽……”
谢青根本顾不上这些,胡乱点头应下,从来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脸因为担忧和心疼而微微扭曲,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帮忙接生的稳婆和医者,恶鬼一样,凶神恶煞。
好在已经演练过好几次,稳婆才没被她吓晕过去。
要不是因为疼得厉害,瑶英差点笑出声,身下像是有把利刃在搅动,她疼得浑身发抖,忍着没有喊叫,稳婆教过她,现在叫的话待会儿可能没力气……但是实在是疼,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稳婆、医者七嘴八舌的叫嚷声离她越来越远,神智渐渐模糊。
哐当一声巨响,毡帘外的门被撞开,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冲进产房,扑到床前。
瑶英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紧紧地抓起握住,“明月奴,我回来了……”
这道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可是罗伽总是镇定自若,清冷从容,绝不会用这种颤抖的、惊惶的音调说话。
瑶英缓缓睁开眼睛,汗水淌过眼皮,昙摩罗伽吻她汗津津的脸和眼睛,看去依旧平静,沉稳,握着她的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我陪着你……别怕……明月奴……我在这里……”
他紧紧揽着瑶英,温和地安慰,语调慢慢恢复冷静,身上冰凉如雪,没有一点热乎气。
瑶英汗水淋漓,意识朦胧。
昙摩罗伽深邃的碧眸凝望着她,俯身,一声声轻唤她,清泠的嗓音透出一丝恳求。
不要出事,不要离开我。
他看透生死,悟透世情,心无波澜,却做不到割舍她,万水千山,日东月西,茫茫求道之路,失去她,他将了无生趣。
这样的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很多次。这几个月他表现得平静从容,其实最忐忑不安的人是他,可他不敢也不能慌张,他是她的丈夫,应该承担起所有忧虑,不能让她跟着不安。
殿外一片喧哗声。
后殿忙得脚不沾地的宫人也看到空中的异象了,消息传进内殿,众人对望一眼,难掩惊诧。
昙摩罗伽抬起头。
明月奴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他要让她无忧无虑地欢笑,和她携手共度一生。
两道熊熊燃烧的亮光从他浅碧色的眸中腾起,他镇定下来,指挥医者和稳婆,颤抖的手接过医者递过来的丸药,喂进瑶英口中,拨开她鬓边汗湿的长发,“明月奴,撑着,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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