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将死之相”劈头盖脸砸下来,楚翛还是慢慢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楚穆…此后多久…”
“楚穆前辈二十九岁离世,患气血之疾大概四年之久,”许留山断断续续抬头看了楚翛好几次,欲写又止,最终搁下笔冲楚翛招招手,“阁主,我来替你把把脉。”
四年之久,看来是够用了。
“可是阁主您现年才不过二十岁,可见您受崔嵬那儿千奇百怪的□□之害远远深于楚穆前辈,恐怕您熬不了四年。”许留山全神贯注地闭上眼把脉,没留意到阁主死定在他身上,足以将血r_ou_之躯烧出个洞来的杀人视线。
说话大喘气…是个大毛病。
“如何?”
楚翛平静下来没一会儿,这二郎神一般的老鳖j-i,ng便施施然睁开了眼,两撇猫须眉紧紧皱起,在额头开出个“川”字来。
他看了两眼淡定自若的楚翛,斟酌了半天字句,这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崔嵬这两年…真是愈发会折腾人了。”
楚翛:“…”
“不过情况不算太坏,如果阁主愿寻医求药让我一试,何况阁主本就是习武之人,气力平稳筋骨奇绝,用药的险处也该是挺得过去,想来刮骨清血后静养三五年,也就并无大碍了。”许留山瞥了眼楚翛的脸色,毫不犹豫地自己研墨,“其实楚穆前辈当年,也绝非无药可救,崔嵬楚氏本就受上苍眷顾…只可惜他…唉…”
他磕磕绊绊住了口,楚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不落痕迹地移开了眼。
崔嵬楚氏受上苍眷顾?多大的笑话。
“你不必担心我,我向来没把这事放心上,”楚翛低声笑了一下,“我只是没十全的把握能把想做的、该做的事都做完。”
许留山一时没搭腔,他正专心地写药方,脑子被各式各样的草药干虫填满,没空消化楚翛的话。
“我只是…会有点遗憾。毕竟,”楚翛看向窗外,“下一个…意志不是由我来c,ao控。”
摸着鼻子尖思考了一下,许留山大笔一挥,在宣纸最后一点儿角落里添上“何首乌、黄芪”。满意地举起药方浏览一遍,这些鬼东西煮在一起的滋味竟神奇地先溜进了自己的嘴缝,许留山咬了咬舌尖,尝到一丝血腥气,停工了半天的脑袋总算复苏:“阁主,您是想?”
楚翛转过头来。
“据我所知,您此行以闭阁为由游历江湖,是为瘟疫之故。但如今瘟疫一事已了,您却仍未离开,药方交给小…番茄蛋,您是打算长时间留在花都?”许留山一把年纪,头脑还算清楚,“除去瘟疫,您还有何打算?”
楚翛点点头,突然想起点什么,又快速摇摇头:“我本意是前往京都,路上遇到了两个…好心人,这才碰巧进了花都。瘟疫一事告一段落,只是此等险情若是往后再有,只怕没这么好的运气遇着许先生,那我可真是‘为之奈何’了。”
“许先生”听出他语气中不加掩饰的挖苦,又想想他派出去那两个引路人至今还不知何处去向,只好干笑两声。
“此行期限三年,我欲至京都寻一医馆拜师学医,编制一部医书以供崔嵬后世。只是三年之期着实太仓促了些,我这把破骨头又不知何时就丢下我升天了,实在…是件难事…”
楚翛停了口,因为许留山像见了鬼一样瞪着他。
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头一次对自己的美色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而对方活像顾嵬附体一般挺立成了一只呆瓜,眼睛都充血流泪还不知道闭上。
宰相肚里能撑船,楚翛决定不跟这个二十年来第一个对自己姿色有意见的老鳖j-i,ng一般见识,善良地把他的神游在外的魂儿叫回来:“许留山?”
许留山死命地盯着楚翛清瘦的脸颊,试图从这人的眉眼间寻找到二十年前楚穆的影子。
明明刚从医馆中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楚穆从坟墓里诈尸还魂了。可现在细看,这两人虽然骨相相似,生在骨架上薄薄的一层皮r_ou_却大不相同,x_i,ng情也说得上是判若两人。记得楚穆当年整日缩在崔嵬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愣是把一个壮年汉子伪装成个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整日里y-in沉着脸,见了人也不吱声招呼,只单单锁紧两道俊朗的长眉,像是见了什么让他极反胃作呕的东西一般绕道而行。
而眼前这位阁主,大概是知道自己生了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淡脸,因此总是刻意翘着嘴角对人带笑。不到万不得已,连清冷疏离的声线都被他压得平易近人了不少 。
一个眼里藏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一个目送秋波遇人撩人遇佛撩佛,倒说不清是谁更让人心惊胆战。
“楚翛…你当真是…崔嵬阁阁主?”他尽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像质问,“该不会是…”
“不会错,”楚翛有点哭笑不得,闹半天这人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二十年前八月十六共十一个婴孩出世,我是最后一个被施毒的,前十个孩子,都死了。”
“可你…”一点儿都不像楚穆。
原来古人常说“人有三魂七魄”不是糊弄人,香台上的琉璃镜自卯时旭日东升至戌时夕阳落下,光线每时每刻透过的角度都在变化,这才折s,he出了不同的色彩。同一魂魄,趟过忘川水饮了孟婆汤,便是一锅麻将重新洗牌,别说一模一样,就是有几张重复都不是件易事。
许留山咬着破皮的嘴角沉默地看向楚翛,失常的心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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