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黑石才彻底转过来。
他盯着八爪鱼看了一会,道——“我会派人去调查一下,如果他真如你说的那么可靠,我会考虑。”
八爪鱼咽了一口唾沫,还想说些什么补充,黑石却摆摆手,让他出去。
(30)
此时傻七正寂寞地坐在臭水沟桥底下。
屁叔和赖叔真是世外高人,连他迟早有一天要待在臭水沟桥底下都猜到了。
他不敢去酒吧,不敢打电话,当然更不敢回头看看小旅馆周围的人散了没有。
他的身子很臭,从三楼爬下来时摔到个垃圾箱里了。他像一只流浪的藏獒,在臭水沟旁看着潺潺流水直到华灯初上,才找了家写字楼,一路上到楼顶。
这写字楼他上来过,楼顶是平台和水箱,还有一个保安用的厕所。厕所里头有淋浴的东西,有几回他喝多了就爬上来看星星,看完还在这厕所里洗了个澡。
他觉着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可惜厕所有人。
于是他又蹲在门口等,等到洗完澡的保安出来还吓了一跳,见着他一身恶臭又虎背熊腰,差点没把警棍抽出来。
傻七赶紧说我就接个水,然后他抹抹脸,说我来你这洗过的,你不记得我了?
大概是上来洗澡的流浪汉不止傻七一个,那保安紧张地瞪着他半天,虽然脚是挪开了,但眼里却没闪过恍然大悟的神情。
从厕所出来时保安已经走了,傻七左右想着不知道该往哪去,又干脆把衣服洗了,光着膀子爬到水箱上面,站在边上看着狼国的夜景。
傻七很喜欢这个地方,那就像孩子有个秘密基地一样。
第一天从牢里出来时他第一次上来,那天他得知自己的房子被拆了,老母的坛子也没有了,于是他选了一栋最高的楼上去,想在上面寻找人生的意义。
要找不着就跳下去拉倒了。
当然他没跳,他思考了半天人生,最终从楼上下去,去了北区的赌场。
狼国的楼房普遍不高,放眼望去万家灯火。马路上的车一辆一辆飞过去,形成一条一条闪烁的光路。路旁的血桐七歪八扭地长着,被橘色的灯光一打,好似也没有那么狰狞了。
那一天天空何其晴朗,和今天一样,星星散布在黑色的夜幕之上,像珠宝店玻璃橱窗罩着的钻石。
月亮高高得悬在众星之中,它看着傻七,傻七也看着它,直到傻七脖子酸痛,再就着凹凸不平的水泥躺下。
然后,傻七会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也是一样。
傻七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不知道是否该听从八爪鱼的建议离开狼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赖叔拿点现金,甚至不知道他第二天能不能下去买早餐,会不会早有一圈的枪口埋伏,就等着他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傻七很迷茫,还有点想念老母。
当然八爪鱼先前的味道也残留了一点在他的鼻尖,让他心痒痒,下`身也痒痒。
他忽然觉得八爪鱼并不是真的想杀他。无论是先前在酒吧的那一次,还是今天在旅馆的这一次。毕竟以八爪鱼的身手,他就算不能制服自己,也一定能拖延时间,拖到场面被控制,自己被控制。
但八爪鱼放了他。
至少提醒他要走,提醒他怎么走才能活下去。
或许八爪鱼真没那么坏。
当然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或许,傻七也真没那么丑,丑到八爪鱼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就要将他斩尽杀绝。
这说明傻七还是有点个人魅力或剩余价值的,那八爪鱼傲娇,自然不会坦白承认。
想到此,傻七忍不住傻笑了两声。
就着狼国夜晚的冷风,j-i,ng疲力竭地闭上眼睛。
(31)
傻七是被冷醒的。
醒来时正好是清晨,太阳还没出来,霞光就从楼房的后面染红了苍穹。
傻七喜欢看日出,从小就喜欢。那让他有一种新生的感觉,每一次天空被照亮,他就觉着昨夜的罪与恶一笔勾销。
薄雾蒙蒙,笼罩在狼国的土地上。多年前是一例尖顶的平方,现在是一例高楼大厦。朝霞刺破薄雾,曙光s,he进瞳孔。
被抓的那一天他坐在警察局里也是这样。夜晚被拉上警车带走,关在派出所一夜,几个小时半睡半醒,几分钟录口供拍照。
然后他抬起头来,便见着小小窗户s,he进一缕霞光。
那霞光照在他脸上,把晦暗的办公室打出一片救赎的净土。
他老母曾告诉他,他是早晨降生的。按照狼国人的风俗,早上生出来的孩子便是领头人。
他是注定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所以他现在不读书,该打。他现在偷懒不干活,该打。他对未来没点计划、没点逼数,该打。
可惜被打到现在,他好似仍然没什么起色。所以他大概该在半夜出生,只不过赖了一下床,就变成早上冒头了。
傻七从水箱上跳下,又去厕所里洗了个澡。前一天的衣服已经干了,闻起来还有点香味。
他套上衣服,又对着镜子整理了几分钟,摸摸自己越来越长的胡茬,然后掏出手机——可惜手机没电了,屏幕上连个时间都不给他。
与此同时,肚子又剧烈地叫起来。此刻傻七口袋里只有几张零散的纸币和一枚金币,他算了算大概够买两个包子和一斤火马酒。然后又算了算,打算把两个包子替掉,干脆买个一斤半的火马酒。
傻七从来不在喝酒和吃东西之间选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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