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倒也不为难,语气放缓,道:“造建医药局一事有专人置办,往后运作,也由翰林医官院调派医官派往各地分局以作提点。”
郁容顿时舒了口气,转而疑惑,造建、运营乃至人事管理,都有人去做了,官家还让他负责个啥子?
圣人接着说,直接解其惑:“官医者人手奇缺,我有意经官营医药局对民间医者公布良方,普遍推行价廉而有疗效的成药……然,医方需验效,药物不得有谬误,毫厘差池或引致灾祸。匙儿于医药上颇为精通,且对海外新药材知之甚深……自家人我也好放心。”
郁容听到最后一句顿时黑线了。
他咋觉得,官家是觉得自家人随意支使不用客气呢?
抛开杂念,郁容认真思考了起来。
官家的用意不在于让他执掌官营医药局如何运作,实际上还是拿他当“技术骨干”。
在验效医方,辨识药材以及合药制药方面,他确实有很大的优势,不提他之所学是结合天朝数千年的传承医术,就是系统金手指这一点,也是别的医者没法可比的……当然了,官家对此一无所知就是,但在对方看来,自己熟知“海外”医方药物确是无误了。
不过……
郁容迟疑着开口:“臣侄不敢妄自尊大,比之太医署诸位国医,臣侄之医术尚有欠缺。”
官家摆摆手:“那些太医整天忙得见不到人。”
郁容默然,合着是抓不到苦力才找自己吗?
圣人忙又说着:“太医署的那些人,要么如魏卿一般所思所为,剑走偏锋,要么便是固执旧念,以至有些迂腐了。”摇摇头,“有些国医连cao泽医也不如,诚然如是。”
郁容摸了摸鼻子,可不敢乱评价太医署那些德高望重的国医。
至于官营医药局一事,官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自个儿再几番推辞,谦虚过了度便是不识趣了。
反正,他其实主要做的,就是看病、验效医方、制药这些他一直在做的事,由于“自家人”的身份,大概还带监督医户、检查流通药物等用途吧?
听着简单,责任十分重大,但……大概能担得起这份责任?试一试也无妨。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郁容终究松口,正色庄容说了句:“臣侄愿隳肝沥胆,但不负陛下所望。”
圣人连连赞着:“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成安大夫。”
郁容顿觉周遭气温降低,本能地转头看向门口,果不然看到了木着脸的某男人:咳,估计又在计较官家一句“朕的成安大夫”的说法了……确实r_ou_麻得很。
“容儿可需进食,晚膳业已备好……”
聂昕之的话没说完,圣人就直呼:“正正好,我说得口干舌燥,腹中也是空空,晚膳可有汤羹或者茗粥?”
郁容跟着站起身,不自觉地轻按着胃脘部:确实,说话说了一整个下午,也是个消耗体力的活啊!
一行三人便吃了粥,用罢晚膳,各自归房。
船舫微微摇荡,一摇一晃的,让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不觉就犯起了困。
忽而,郁容猛地睁开眼,低呼了一声。
聂昕之适时问出声:“容儿?”
郁容忙对他安抚一笑:“没什么,”顿了顿,有些纠结,“我就是在想,官家为啥子要去看匡家的工坊啊?”
一下午说了医改,说了官营医药局,可是……跟最初的话题有几毛钱的关系?
聂昕之垂目,语气淡淡:“匡家有钱。”
郁容觉得有些懵,不解其意。
聂昕之也不为难他昏昏欲睡转不动的大脑了,简短解释:“立官营医药局,耗资巨大。”
郁容顿时明白过来,一下子清醒了,有些惊悚:“匡大东家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啊。”
陡然想起了巨富沈万三的传说,匡英虽与其不一样,但还是不由得提起心。
怎么说也是老交情了,可不希望其“因富获罪”,落得个类似“老死边陲”的下场。
聂昕之抬手轻抚着他的面颊:“容儿稍安勿躁。”
平和的语调让心情起伏的某人瞬时冷静了。
郁容点点头:“兄长请继续说。”
聂昕之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官家的打算。
并不是说,匡家有钱就要霸占人家财产了。不过是思及对方是老牌的大药局,有意来个官营、民营的合作,若匡家鼎力支持官营医药局的造建与推广,朝廷这方也不会真让其吃亏,某些方面的待遇,比如南船北马的扩张,会给予优待。
总之,官家是“图谋”匡家的钱,但也是互惠互利,如果匡家不愿意,也不会强制如何,毕竟这天底下特有钱的,也不止一个匡家。
郁容松了口气。
遂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不再那么畏惧官家了,但深受影视影响,天心难测的观念深入心中……也不算有错,如今这个官家本是特立独行的一位帝王。
“匡大东家会答应吗?”他转移话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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