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永思将黄纸分开,鸿俊趴在案前看他画符,裘永思左手提笔蘸朱砂,右手捧着本书,上头俱是歪歪曲曲的古文字。鸿俊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裘永思一本正经道。
“你还要翻书?”鸿俊说,“功课没做好。”
裘永思答道:“懒得背了,小时候就不喜欢画符。”
“画符谁教的?”鸿俊问。
裘永思答道:“爷爷。”
鸿俊心中一动,想到来了这许久,从未见过裘永思爹娘,以前也没听他提起过爹娘,这其中兴许有不少故事。鸿俊有些好奇,最终想想,推己及人,终究没有问出口,免得引他难过。
“死了。”裘永思却仿佛猜到鸿俊所想,笑着答道。
鸿俊点头,说:“节哀顺变。”
裘永思开始画符,一撇,一捺,一个圈,扭扭扭……又道:“是不是还想问,爹娘怎么死的?”
鸿俊说:“别想了。”
“我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呢。”裘永思说,“爷爷只说,我爹娘都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呢?”鸿俊好奇地问。
裘永思摇头,答道:“仇家也早已死了,被杀了。”
鸿俊心想那你身上的鳞片是怎么来的?
“猜对了。”裘永思仿佛又窥见了鸿俊的内心,笑着说,“我爹是条龙。”
鸿俊:“!!!”
裘永思画完一张,放在一旁,抬眼望鸿俊,又侧过身,说:“想摸摸看么?”
“可以吗?”鸿俊十分好奇。
裘永思笑着说:“别让长史撞见就成,不然得害我挨揍。”
“还是算了。”鸿俊一手扶额,裘永思不说,鸿俊还没往这处想,夤夜两人独处,万一李景珑过来,看见自己在摸裘永思,估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看?”裘永思又说,“我这儿也有呢。”
裘永思转过背脊,龙鳞的痕迹非常浅,在月光之下,却带着依稀反光,银白色明晰可见,从背脊一路延伸到腰间,被长裤挡住。
鸿俊说:“你爹是条龙呀!”
换了旁人,定十分惊讶,但鸿俊的爹是孔雀,养父又是凤凰,见裘永思有龙的血统,不过也只是“你好你好,原来你也有一半是妖怪”的程度而已。这么想想,算上苍狼白鹿,驱魔司里就快沦陷了,别待会儿阿泰与阿史那琼也是妖,最后剩李景珑才是正儿八经的人,那才是天意弄人。
“骗你的。”裘永思笑道,“我爹不是龙,是龙还会被人杀吗?”
鸿俊一想也是。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裘永思说,“爷爷就带着她进了镇龙塔去,恳求一条龙,助她顺利生下我,那龙便赐了她一口龙气,生下我来,身上便有这痕迹了。”
“哦——”鸿俊点头,点评道,“不过身上有龙鳞,简直太帅了!”
裘永思画了四张符,递给鸿俊,鸿俊便将它们摊开,裘永思说:“就喜欢和你闲聊,咱们家鸿俊见多识广,也不带大惊小怪的。”
“见多识广”安不到鸿俊头上,从不大惊小怪倒是的。鸿俊注意力从来就不在他人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头、什么家世背景上。他看着手边晾干的符,问:“这些符是做什么用的?”
裘永思答道:“布阵,进塔时,就与这瓶子放在一处。”
“有啥效果?”鸿俊问。
“天地循环,众妙之门。”裘永思低头画符,随口道,“让塔里的时间变慢,变得很慢、很慢。有多慢呢?你在塔里,几乎感觉不到光y-in流逝,但在人间,早已沧海桑田……”
李景珑:“一百三十五年?”
裘虬:“一百三十五年。”
李景珑一时就像在做梦一样,盯着裘虬看,心想是不是得给他找个大夫。他说:“您告诉我,裘永思的娘,与鸿俊的娘是一个人?他们是两兄弟?!裘永思一百三十五岁了,鸿俊今年刚十七???”
“正是如此。”裘虬道,“确切地说,他们的娘,都是瑶姬在某一世的转生。”
“瑶姬又是谁?”李景珑难以置信道。
裘虬提及这个名字时,那苍老的脸庞上现出笑容,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个小孩儿般天真,答道:“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儿。”
李景珑道:“等等……我实在不能接受……老……前辈,您发誓您没骗我?”
“猢!”裘虬怒了,说,“骗你个小辈做什么?!寻开心么?”
李景珑心里险些抓狂怒吼,你本来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两人对视片刻,裘虬仿佛陷入了一个久远的回忆里,说:“一百三十五年前,永思出生那天,正是他爹被绞死的日子……他娘那一世的名字,唤作‘李舜英’。永思是在塔里出生的。‘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舜英生下他后,为他起名为‘永思’,让他随我姓裘,离开镇龙塔后,便不知所踪。”
“我与她约定。”裘虬说,“无论再过多久,身在何地,有生之年,都得到西湖来,再见我一面,看看她与阿摐的孩子。”
那茶室内,李景珑已良久说不出话来。
“阿……阿摐。”李景珑说,“是永思的父亲?是我所知的那个阿摐?”
“正是。”裘虬朝案上碗中斟茶,搅开,再递了一碗给李景珑,李景珑接过时,一手不住颤抖。
百余年前,所谓“阿摐”,还有另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杨广!
“她不知在何时,已经死了。”裘虬出神地说,“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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