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坐在黄包车上,手里托着一缸碗莲,晶莹剔透的玻璃缸里浮着一支碗莲,花瓣华美如宝石。
这缸碗莲是顾云浓送给她的,精致娇美,非常和她心意,此时却吸引不了她一丝一毫的目光。
她的眉心浅浅蹙着,心里满是忧急。
得知姐姐负伤的消息后,她忧心如焚,顾不得别的,立刻想法跟了几个报社的记者去东北看她。
姜重嘉确实受了伤,伤在眼睛,暂时失明,但静养后就能恢复。
秋露在那里陪了她一段时间,直到她的眼睛复明,这才返京。
临行前,姐姐邀请她到西北做事,她想了想,尽管动心,但还是婉拒了。
她知道,姜大帅虽然只有姐姐一个孩子,但并不代表她能够为所欲为。姜家是一个家族,就像曾经的权贵叶家一样,对这个家族来说,她是个外人。家族内部的资源,自己人还抢不够,哪里分的出给外人的?她不想姐姐为难。
她们已经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姐姐有姜家,她也有父母弟弟,她们做任何决定之前,要顾虑的事情都太多了。
可是回京之后,她反而越来越感到不安。
她原本不是一个敏于政治的人,但有数世的从政经验打底,她的政治嗅觉还算不错,现在,她的经验告诉她,一场声势席卷天下的暴风雨将要来了。
在时代的滔天巨浪面前,她也不过是一叶小舟,风暴一来,便恐颠覆。
天上泼着大雨,路面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她怔怔的低头,看见漂亮的碗莲,就想起了刚刚在顾云浓家听到的谈话。
顾云浓已经结婚了,但她活泼大方的性格还是没变,经常在家里开文化沙龙,没有多久,这个沙龙就成了一种身份和学识的标志,不知多少人以被胡太太邀请在她家的客厅里喝一杯茶为荣。
刚才的沙龙上,众人议论的一个话题就是西北姜家,最后话题的中心就变成了姜家的大小姐姜重嘉。
在这个社会上,女人是男人的附庸,这是千百年不变的条款,早已成为普遍的共识,而姜重嘉,就是这样一个颠覆常识的女人,她不仅仅是抛头露面,离经叛道,竟然还掌握了权力。只这一点,就够男人把她宣判死刑。
秋露想起一些无良之人拐着弯儿的暗讽姐姐是男人婆,老大难嫁,就想狠狠啐他们一脸。
这样的酸话很快就被女主人驳斥,看得出,顾云浓对姜重嘉的印象极好,言辞间极尽维护,她称赞姜重嘉是今时之秦良玉,定国安邦之能臣。
顾云浓既表明态度,便有一群人呵叱几人心胸狭窄,不尊重女性,文人杀人不用刀,仅仗口舌之力,几人争辩不过,面红耳赤,羞怒得拂袖而去。
扫兴的人走后,余人也被勾起了谈性,就着先前的话题,议论起西北姜家和姜家的大小姐来。
天底下军阀不少,有赫赫扬扬如中都顾家,也有飞扬跋扈如西南羊家,其他大大小小的军阀更是数不胜数,但西北姜家仍是颇不寻常的。
他们家得人心。
这年头,都说兵痞兵痞,但凡当兵的就没几个好人,西北军不一样,从姜大帅起家那会儿,西北军的军纪就颇严,姜重嘉的部队更是清一色的良家子。
在场之人不乏名流高士,大都是这个国家年轻一辈里的敏锐人,西北的不同,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被先前几人耿耿于怀的姜重嘉的女性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推行的政策,以及她的政治姿态。
东北的一场仗打完,四家大军阀里的东北左家是彻底废了,虽然左家的大公子正在朝中四处钻营,到处托人送礼,但明眼人都知道,姜家打生打死打退了洋人,不是为了给左家做白工的。
到嘴的肉不吃,当姜家父女是菩萨?
但这带来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力量对比的失衡,姜家是在战争中出了点血,但伤得不重,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现在吃下了东北,等缓过这口气来,单从实力来说,就是名副其实的国内第一。
就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要投靠姜家,混个从龙之功。
姜大帅已过知天命之年,而姜大小姐却年纪轻轻,虽是女流,却一向铁血强硬,眼看就是姜家实打实的话事人,有那心思灵活的,自然要琢磨清楚姜大小姐的喜好才好行事。
这一打听不要紧,可叫不少人大失所望,不是说姜大小姐个性强硬不好相处,而是她实在太精明懂行!
她不是寻常的武夫,文化水平挺高,据说写得一手好柳体,也能画几笔画,咏几句诗,还一直在资助治下的优秀人才赴欧游学,麾下招揽了不少精英为她做事,但她不要文学之士,也不要人给她出谋划策充作军师,肯重用的大多是有一技之长的理工科人才。
这些人在她的手下也过不上什么安逸的小日子,整天不是下工厂,就是领人挖矿掘井修路。这样的日子和他们想象中的太远,他们自然是不干的。
再者,有记者去西北暗访,回京后写了一篇报道,洋洋洒洒万把字,极尽赞美之情,说西北民众安居乐业,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田,没有贪官恶吏盘剥,没有兵匪横行欺民,实是桃源之乡。
报纸一刊行,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而有心西北的人知道得远比那篇报道更多,比如,这片桃源之乡出现之前,西北发生了什么。
之前,西北穷苦,更甚于国内其他地方,更兼匪盗横行,民多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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