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那人说:“这小子还行,看着够新,应该还没染上什么病。弄去试药的话,大概能卖不少钱。”
所谓“试药”,是道上的黑话,专指去试新型毒品。小金就是不肯做这个,所以死了。
浦亦扬听到这两个字,终于挣动了下,又被人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踹得他的胃好像移到了胸腔里,挤得心脏都战栗起来。
“老实点!”那人踢踢他的脸,“不然还有别的好去处等着你!”
浦亦扬下意识地挣扎,他被踢得在地上翻滚,眼镜早就没了,朦朦胧胧看见地上有一点金色,那么鲜亮的金色,他知道那是什么,拼了命地想去够到它。
别人自然也看见了:“金子?你还有这种宝贝?是从什么地儿偷来的吧?还不赶紧孝敬给爷爷们!”
他一脚踩住了浦亦扬的手。
十指连心,浦亦扬疼得发出一声嘶吼。
他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蠕动着,还想从那人鞋底下挤过去,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发现,那是他唯一不想失去的东西。
那个喽啰又抬起了脚,俨然想更用力地踩下去,可是他没有完成这个动作。
他被人推到了一边,这一次结束得很快。浦亦扬隐约感觉到,站在他身边的换了人。
一个少年的声音大声说着:“老大,他们跑了哈哈哈,胆小鬼!”
另一个少年说:“这是不是不太合适?我们才刚来这里,舅舅说,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哼,怕什么?我用不着吴叔的人。”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冷冷的又很清澈,像一柄淬了月光的小刀,“到处弄得脏兮兮的,一堆垃圾,真是碍眼。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还有那个什么坎爷,告诉他们,这条街以后就是我的地盘。”
浦亦扬努力地抬起了脑袋。
他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人。那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一些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纤瘦的身材裹在一件与年纪并不大相称的皮大衣里,黑色的头发软软地垂在耳朵下方,如果不是那双太亮又太凶狠的眼睛,那人看着就像个精致得过了头的女孩子。
少年也看见了他。
“喂。”少年皱了皱眉,在他面前弯下腰,戴着皮手套的掌心托着属于他的那枚金币,“这是你的?”
浦亦扬艰难地点点头。
少年借着月光打量了下那金币,眉毛皱得更紧,十分不爽地说:“成绩这么好,跑这里来混什么?你脑子是坏了吗?”
他动作粗鲁地把金币甩到了浦亦扬脸上。
浦亦扬怔怔地,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个漂亮少年会突然生气,又很惊讶对方居然知道这金币是他拿奖赢来的。他用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急切地把那金币握在了手里。
“老大,这个人怎么办?要把他带回去吗?”
“又脏又臭的,谁要他。扔这了,让他睡会,睡饱了自己滚。”
浦亦扬听到少年气鼓鼓地说着,随后,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从天而降,罩住了他在寒风中又青又紫,还在淌着血的脸。
他真的安稳地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他就离开了五金街,而且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件衣服其实很小,也很薄,可几乎成了他没死在那个晚上的唯一理由。
时至今日,他好像还能感觉到那衣服上的味道……
浦亦扬睁开眼睛。
不知不觉间天已破晓,他身上居然真的盖着一件衣服,一件泥泞斑斑,快要看不见原本亮黄色的冲锋衣,而鸟窝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第三十五章
不仅空了,而且他还记得躺下去的时候自个是睡在外边,这一晚上的时间,他居然挪到了里面。
夜里的大风吹垮了窝棚靠外的一半顶,靠外那块地湿了大半,他就睡在那条干湿交界线上,若是自己睡熟了挤过去的,还不至于这般巧。
浦亦扬原地坐了一会,笑了笑,拿上衣服爬出去,刚巧看到另一个人走回来。
一晚上过去,向泓不靠拐棍也能自己站着了,看来那条腿确实并未伤筋动骨。最高不超过十度的大清早,他就穿了件自己手制的无袖衬衫,胳膊上和脸上都亮晶晶的,也不知是蹭到的雨水还是汗。
“喂,我找到了路。”他冲着浦亦扬喊道,语气里满是兴奋,“睡醒了就快走。”
浦亦扬能理解他为何这般高兴。前个晚上他负责去找吃的,结果铩羽而归,一定自觉在浦亦扬面前丢了丑。眼下的小向总身上那股骄傲到头发丝的神气劲儿又回来了,想必一大早出去探路,就是为了扳回这一城。
他当然配合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着林子,浦亦扬手里捞着那件外套,对向泓说:“昨晚谢谢你。”
如他所料,洁癖的小向总没有丁点要接回那件脏得跟破布似的冲锋衣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说:“你小子睡相真差。”
浦亦扬心里念着晚上的那个梦,听着这句话,再看向泓的脸,又忍不住有些恍惚。
这些年,过去的事时不时地在夜深人静时入他梦来,只是昨天那个梦里,又比往常多么那么一段。过去他每每梦到自己倒在雨中的小巷子里,拼命伸手想要抓住金币,就会惶然惊醒。唯独昨夜,是他十年来第一回 梦到后面发生的事。
有个小孩向他伸出了手,给了绝境中的他一丝温暖。
当年那个孩子救了他的性命,可他早就不记得对方的脸。就算记得又如何?十年过去,无论当年是什么模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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