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徽本以为他早已经看淡了这段过往,已经足够游刃有余,然而直到此刻快到了宣州,才知道他没有自己想象之中地那么放得开。
——不论是谁莫名埋骨深山,又知晓自己成了画本里面的背景板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时候,怕是都不会甘心。
心魔不会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散,它只会掩埋地越来越深。伤痕虽然表面看似平复,却在接近引子后,终将轰然爆炸!
而现在的赵如徽,也就是这么一个状态里。
赶路的时间越久,他的脸色就越来越冷淡。以前对着贺知舟总是勾着笑,一副不是好人样子欠打地故意撩贺知舟,可这几日却不这样了,他显得沉默又安静,脸上难得地带着冷厉的神色,整个人显得十分尖锐。
贺知舟自然察觉了赵如徽最近的不对劲,可介于之前的“落水之仇”以及暗部和影门的天生不对盘,假惺惺的关心话他说不出来,于是纠结了片刻,反而嘴角勾了个笑,故意去挑眉嘲他。
“赶路淋了些雨就受不了了?暗部这些年的水平真是越来越差了,娇滴滴的像个姑娘家,别是根据地在京城,就真的整日里窝在里面学着人家当纨绔吧?”
拢共就是四句话,第一句反问,第二句把整个暗部的水平都鄙夷了一遍,第三句嘲笑他娇气不像个男人,最后一句含沙射影,嘲他是酒囊饭袋……赵如徽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于贺知舟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又有了深一层的理解。
贺知舟见赵如徽这样看他,却依旧轻蔑地看他,刻意抬首挑衅,“干嘛,想打架?”
他本就也那么一说,却没想到赵如徽会这么果断,竟然真的半点不犹豫地甩着手上的马鞭扫向贺知舟!贺知舟刚要招架,就见赵如徽又一个抖手直接重重把鞭子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受惊,一声剧烈的嘶鸣后高高抬起了前蹄。贺知舟差点儿被受惊的马给想掀翻下去,下意识地夹丨紧了马腹,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具体的举措,身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了一只手,拽着他的腰就是向下一个用力!
贺知舟本来就重心不稳,被他这么一拉更加无所适从。但他既然知道是谁在捣鬼,又怎么会让罪魁祸首全首全尾地看笑话?反手一拉,直接拽着赵如徽也摔下去了。
大雨把泥地冲的泥泞不堪,处处都是积了水的小土洼,他们两个骤然之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闷哼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弄得满身泥水。明明是两张俊俏的脸,却都沾上了点点污迹,狼狈不堪。
贺知舟虽然是想让赵如徽转移下注意力,但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动了手,不但不明不白被拉下马,还被当做肉垫砸了一下,这会儿自然是气急了不肯罢休!两人缠斗在一起,竟然就滚在这地上动起手来了,也不用什么内力暗器。
一个是堂堂影卫首席,一个更不用说是什么身份,半点不顾形象的滚在泥地上肉搏,简直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地动手!
他们倒是打得难舍难分,马儿却早就受惊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
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久,才因为逐渐透支的体力慢下了动作,彼此气喘吁吁地拉着对方的衣领。
因为凑得及近,两人的气息都交融在了一起,彼此之间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人眼睫上的晶莹。
雨滴打在贺知舟的头顶,顺延着他的青丝划到鼻尖,最后滴落在赵如徽的脸颊。
明明是再暧昧也不为过的场景,可偏偏处在上首的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狠瞪着眼睛,活像是要吃人!反而是被压在下面的赵如徽,竟然渐渐缓和了嘴上的线条,从刻板的一条线变得缓缓上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不止如此,连他的眼睛都亮的渗人,竟然率先松开了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动过手了!”
赵如徽刚刚打起架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个疯子,完全不顾什么武功架势,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儿,眼神凶狠又冷厉,好像当真是对着自己的生死仇敌,一举一动中半点都没有留手。贺知舟嘴角都擦青了一块,这回儿见他这样笑气的都肝儿疼,抓着赵如徽的领子我在他身上狠狠吼了他一句。
“你有病啊!?”
赵如徽哑然一笑,知道他有点无辜有点儿委屈,却也喘着粗气故意不管。
“行了,你先动的嘴,下手还这么狠,我都没说你什么。”
别看他脸上没什么伤,但贺知舟这小子动手也不轻啊,衣服遮着的地方都不知道青了几块地方。
“呸!活该!”
……
他们两人这满身的泥水,马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能够用两条腿赶路,好在老天大概也是看他们可怜,在天黑之前,终于好运气地遇见了一间客栈。
然而这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也实在是太过于狼狈,连身上的袍子都完全污成了一片,客栈老板还以为他们是不知道哪里流浪来的乞丐,满脸嫌弃地伸手赶人,“去去去,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别打扰我做生意!”
赵如徽看了眼贺知舟的现在的形象眼角染笑,贺知舟也冲着他呵呵一笑,一脸的“半斤八两,究竟是怪谁”。他也没和这没眼力见的老板多说什么废话,直接扔了一块成色极好的银子过去。
老板一脸惊异地接了银子,顿时明白自己是弄了乌龙了,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了两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
“两间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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