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年看向竹帘后的琴师,他以琴会友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这首凤求凰琴曲。凤求凰琴曲他早年便收藏了,但有一回晒书遇上大雨,来不及收好,教雨淋湿了一半,看不清了。他三番两次下山去书肆求购,却始终缺货。这缺的后半曲教他一直心痒痒,如今听见这琴师弹了这曲子,便想着以琴会友讨要琴曲。
“洛阳。”他随意回道。
“哦,洛阳,在下也正要回洛阳去。”梁诸欣然道。
陶惜年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时辰不早,富商模样的男子同梁诸道了别,去了楼下。也不知是走了,还是在同那群小少年嬉戏。
陶惜年无心其他,对着竹帘后的琴师发问道:“这位琴师如何称呼?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琴技,令人叹服。”
“陶郎君的琴可弹得比云笙好,歌也唱得极妙。”云笙拨动琴弦,琴声空灵,如烟飘散于空中。
陶惜年道:“不知云笙的凤求凰琴曲能否借在下一阅?在下本有此曲,但奈何毁了一半,书肆中又常年缺货,如今听了云笙弹琴,便想起此事,因此以琴会友,想借琴谱抄阅。”
云笙掩嘴轻笑,道:“陶郎君原是为此事而来。”说罢站起身来,从帘后走出,将一卷琴谱和一张宣纸放在陶惜年面前,又转身拿了笔墨,在灯下磨起了墨。
陶惜年旁若无人抄曲谱,梁诸在一旁被晾着倒也不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道:“陶郎君当真是个风雅人,此番去洛阳是拜访朋友?”
他从纸上抬起头来,油灯照亮了他年轻俊秀的脸,他道:“对,拜访朋友,外加游玩。”
“不知你那朋友家住何处?或许我与他正相识。”梁诸笑眯眯问。
他想起元遥不爱说话的性子,道:“我那位朋友不喜结交,或许不认得吧。他家……住在西阳门外白马寺附近。”
“白马寺附近……,倒离我家不远。我家住在乐津里,陶郎君若是乐意,可与在下一同回洛阳。”
陶惜年原本想也不想便要拒绝,话刚到嘴边,转念一想:这梁郎君有钱有势有马车,与他同路岂不正好?嘴角抽了抽,咧出一个笑来,道:“再好不过。”
阿柏听了在他胸口处咬了一口,他连忙抚上前襟,用手心暗地里狠狠地压了一下。
梁诸看了他左脸颊的小酒窝一阵,说:“陶郎,你倒像我的故人,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陶惜年笑完后忽地就后了悔,这梁郎君在这像是南馆的地方与人相会,看上去不太像正经人,这可怎么办?
“呵呵,这就说笑了,我乃南人,你我定是不曾见过的。”
“南人?方才总觉得陶郎饮茶的习惯颇类金陵子弟,这就难怪了。现如今南人会说北语的,倒也少见。”
“说的人虽少,也有人说,毕竟从前都是一家。”
“说得也是,你我都是汉人,虽在不同两国,却原是一国之民。”说完后,梁诸有些感慨。
云笙道:“那我便抚琴一首,以寄愁思,送与二位。”
陶惜年静静听琴,心想:就算你是龙阳断袖也罢,我还怕你不成?反正我的袖子也快断了。
他低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去浮沫。啊,挣了钱该给阿遥准备什么礼物呢?
☆、第043章 回朝
洛阳连下了三日的大雨。元遥冒雨回到洛阳已是傍晚,守城将士打开恢弘城门,前来迎接他的,是崔光。
元遥下马,雨水早就淋湿了他的盔甲,崔光站在门前,道:“恭贺元将军擒获逆贼。请元将军稍事歇息,宫中早已备了美酒佳肴,太后和圣上要为将军接风洗尘。”
魏远捧着装着法庆人头的匣子,交给崔光手下。元遥沉默地看向队伍中被缚着的二十来位小沙弥,他们还都只是少年的年纪,稚嫩的脸上带着愁容,连日行走磨破了鞋子,被缠缚的手脚也都磨出了血。他们虽被法庆所遣使,却对那场罪恶一无所知。可他却不得不将他们带回洛阳,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摘掉头盔,对崔光道:“崔大夫,我先回家一趟,半个时辰后赴宴。”
洛阳宫中的夜宴才刚刚开始,美酒佳肴,胡笳舞姬,臣子们欢聚一堂,为这场在冀州打的胜仗而庆贺。尽管有不少人对这场战事不甚清楚,造反的头目有几人也并不知晓。
几位年轻的低阶官员趁着同聚一堂议论不绝。
“哎,我听说造反的是个和尚?和尚造反倒也不算头一回,可冀州那和尚怎么就造了反呢?如今朝廷并未限制冀州僧侣人数,也未曾制定苛刻的要求。他图的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哪个乱臣贼子之后,投了佛家以避难,如今又造了反……”
“听说那和尚是个会妖法的,小元将军花了不少日子,又请了道人,才将那和尚制伏。”
“哎,先别聊了,小元将军来了。”
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没有穿锦衣华服,只穿了一身浅色便服,踏着小道上掉落的桂花,从最僻静的小路,慢慢走向宫宴之处。来往官员上前同他寒暄,他只淡淡回上一两句,便继续往前。
一个小竹球骨碌碌滚了几圈,停在他面前,他弯腰将球拾起,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向这处跑来。
“小叔,球!”那孩子抬头看他,伸长了手臂,一双浅褐色的眼睛若琉璃般明亮。
元遥蹲下,将球送还给他,道:“圣上,原来您还记得臣。”
先帝在时,元诩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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