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恩重不再理会这两个活宝,径自沿着刚才顾照指的那个方向走去。顾照在他身后喊:“哥——澄哥一会儿就回来了!”顾恩重却只背对着他们摆摆手,还是继续往前走着。
那边,顾恩重的背影渐渐远了;这边,袁晨手一挥就揽过顾照的肩膀,一边把他往雪道上拖,一边说:“别管他了!走,陪我滑一场去!”
午后太阳隐去,天空开始飘起小雨,随后雨里就开始夹杂着雪花,席卷天地。暴露在风雪里的人们如归巢的鸟儿一般,开始陆陆续续躲进有遮蔽物的地方,躲进温暖的房子里,躲进寒风吹不到的地方。
袁晨在房间里反复拨打顾恩重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最后却发现他的手机静了音就放在房间里——简明澄不见踪影,顾恩重也还没有回来。
顾照倒好像没有他这么着急,仍然盘着腿坐在地上吃着小姑娘莫雪妍送来的寿司,还安慰袁晨道:“晨哥,坐下来吃点儿东西吧。你现在急也没用啊,再说,他们俩个又不是小孩子……”
“顾照!”袁晨大吼一声,差点儿吓顾照一跳,他表情严肃,跟他说,“告诉我,刚才找简明澄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儿?”
顾照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不敢再表现得吊儿郎当了,坐起身来,一边回忆,一边说:“那个人长得很高,跟我哥差不多,穿一身儿黑衣服。看起来很年轻,但有点儿盛气凌人……”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他好像知道澄哥是大学老师——我听到他一开始喊的是——‘简老师’!”
袁晨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抄起大衣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就往外走。见此情景,顾照也赶紧站起身来跟上去。走到廊下的时候,小姑娘莫雪妍跑上来递给他们两把伞,袁晨接过一把,低着头说了声“谢谢”,也不等顾照,撑着伞就向大雪中走去。顾照也赶紧拿过伞跟上去,雪地里,两串凌乱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所掩埋,什么痕迹都看不见了。
风,似乎更喧嚣了。
简明澄不曾想到,有生之年他也会面临此种尴尬境地,隐秘的、见不得人的伤疤被人一刀一刀剖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凶手心满意足地把玩着凶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成御很满意自己的战果,千方百计追到哈尔滨来,来警告一个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的情敌——这并非无聊,相反,他喜欢看到这个人痛苦的样子,这带给他一种难以比拟的成就感和兴奋感——对弱者的□□,乃是强者对他们的施舍。
此刻,他以一个似乎是过来人的口气,居高临下地对简明澄进行谆谆教导:“你知道的,圈儿里人对于这样的事,风评总是不好,顾恩重的压力很大。你也知道,他有多热爱演戏这份事业——他没有后台,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当年不要命拼出来的,如果仅仅因为你的事而毁了他,那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他恶趣味地一笑,说:“而且,你真以为——你在他心里有多大的分量?如果要他在你和他的演艺生涯之间做一个选择,你说……他会选哪个?”
简明澄呼吸一滞,成御继续带着笑意说:“我话就说到这里,说到底我始终是个外人,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
说完,成御转身就要走,简明澄却突然出声叫住他:“等等!”他的声音无波无澜,问道,“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沉思着,最后说,“也许只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顾恩重。你说是吗?”
简明澄极轻地苦笑一声,说:“你这句话说得……我没有半个字可以反驳。”
直到风雪渐渐开始大起来,简明澄才骤然发觉——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举目四望,茫茫雪野,不辨方向,人如同一瞬间被这个世界所孤立,极小,极大,也极孤独。不过奇怪的是,他并不慌乱,风雪虽然喧嚣,但他的心就像一口古井一般平静,像是早已经沉寂千年之久,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竖起衣服领子,裹紧大衣,低着头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固执地往前走——他知道这或许是错的,但他除了这样,别无选择。
第33章 雪狼雪童子
长时间没有任何变化的雪景会逐渐让人丧失感知时间的能力,当简明澄再次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的时候,眼睛里和心里,都生理性地沉淀起一层深深的疲惫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得更近了,还是走得更远了。
伸手掏一掏口袋,手机并不在身上——这在以前,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恐惧——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曾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没有方向,也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就好像自己突然就被这个世界摒弃在高等动物的门槛之外,从此再也找不到界门纲目科属种的归宿。
他暴露在风雪中的皮肤已经完全丧失感觉冷暖和疼痛的能力,与此同时,听觉却似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他清楚地听到冷空气和鼻腔内壁摩擦,顺着呼吸道被吸进肺里的声音——这股冷空气沿着他体内的循环系统逡巡一圈儿,就将带着他仅剩不多的热量,义无反顾地扑进寂静的天地之中,然后立刻被剿灭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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