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盛下昼返家,听璇玑一说那远道来客,连官服都不及换下,忙不迭地亲自去见,璇玑自然无睱细说裴瑛央告之事,但联想到宇文盛并不怎么在意她如何“报答”何绍组,倒也懒得细诉琐碎,直接下令让人告诉方氏,叫她次日来见,只思谋着自己身份已经被子建兄妹洞悉,这事必须告诉夫主一声。
又说宇文盛,满面笑容赶到客院,正见已经沐浴更衣的好友在一树白花下烹茶独坐,虽是多年未见,容颜气度并无多少变化,依然光风霁月不卑不亢,宇文盛脸上笑容更为愉悦,远远就抱上了揖:“子玉别来无恙。”
朱子玉也起身还礼:“宇文君一惯还好?”
待揖见落座,宇文盛不再与好友寒喧客套,不无关切询问:“子玉为何来了京都?”
朱子玉微微一哂:“是获盟主差遣,只怕要长驻京都了。”
宇文盛顿时担忧:“我闻急公会老盟主病逝,其长子承继盟主之位,一直担心会对子玉不利,怎知正中我虑,子玉身份何等微妙,怎能久居京都?要万一被人察知,那位只怕就会斩草除根。”
提到“那位”时,宇文盛往大明宫方向遥遥一指。
朱子玉又是微哂:“我一介罪庶遗孤,当年因为嗷嗷待哺才饶幸免死,即使如此还遭处流放之刑,若非老盟主认为义子抚养成人,如今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那位如今临朝听制,应是从来未将我这罪庶遗孤放在心上,否则这些年也不至于置之不理,朝廷若是有心察探,我还能活到今时今日?我这出身,眼下也唯有义兄与宇文君知情,哪里这么容易暴露,义兄虽然因盟主之位对我心存忌惮,如今我已声明从无二心,甘愿辅助义兄,义兄这回遣我来京,确是因为一事,必须由我出面。”
也不对宇文盛隐瞒会务:“宇文君如今为中枢之臣,应当了解朝廷已知急公会发展壮大,下令剿灭,但宇文君人在京都,想必不知如今不少地方长官为善政绩,竟然将无辜百姓当作盗贼缉捕斩杀!比如衡州刺史,不久前将数百平民捕为盗贼,请旨斩杀,我盟会衡州坛主义愤填膺,故集众劫狱,虽挽救不少无辜,自己却不幸落网,衡州刺史已经将之押送京都,以盗首落网邀功。”
宇文盛蹙眉:“子玉之意,莫不是欲使我谏言为贵盟坛主说情,免其死罪?”
“我虽为草莽,却并非不懂官场法令,即便衡州刺史罪大莫及,可那坛主也确为盗贼,怎会为难宇文君行此不可为之事?是我盟会中人,自有我盟会想法解救,衡州距离京都不短距离,途中自有机会伏劫,只衡州刺史违法祸民,未知宇文君可有办法除此祸害?”
急公会数十年前便已成立,起初只是劫富济贫,到后来只要遇见仗势欺民之事,也行为暗杀恶吏为民除害,于是渐渐吸引衣食无着被逼不能存活之平民投靠加入,发展壮大,到近些年,甚至开始暗下拉拢结交良知未泯之士人官员,比如宇文盛,虽然没有正式加入急公会,不过因与朱子玉交好,也与急公会有合作关系。
贺湛曾经打探得知许多与宇文盛结仇的官员屡屡横死,当然就是急公会的手笔。
那个如今甚得韦瑞宠幸的西妩女,显然也是急公会成员。
宇文盛既然受了急公会不少助益,对朱子玉提出之事便不能干脆拒绝,但他也有为难之处:“这衡州刺史若是汝阳王党羽还罢,想必太后也乐见其获罪,可这位却偏偏是韦党……如今贵盟坛主落网,就算途中遇劫,衡州刺史更会咬定诸多百姓与盗贼勾结,根本不能证实衡州刺史陷害无辜以为升迁之途。”
“难道就只能放任这等狗官祸害无辜?”朱子玉竖眉瞪目,显然义愤填膺。
“要除衡州刺史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眼下官制,贪官污吏又何止衡州刺史一人?子玉可曾想过大周之祸,究竟祸根为何?”
朱子玉蹙眉:“为君失明贤,为官多奸侫,根节当然在大明宫内。”
“正是,所以只要祸根仍在,如衡州刺史之类狗官便杀除不尽,在下之所以屈服权贵,万万不是为了一己富贵,实为甘竭绵薄之力,也要尝试斩断祸根。”话已至此,宇文盛干脆将多年盘算直言不讳:“当初德宗已非明君,先帝仁宗懦弱愚孝更加荒谬,眼下临朝听制那位妇人虽然手段了得,可观其一贯行事,足见只重权势而视百姓子民为草芥,更不提眼下对帝位虎视眈眈之汝阳王等,甚至连手段都不及太后!依在下看来,贺周若再不出贤能,必至贪宦奸侫横行无忌,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江山改姓在所难免。”
朱子玉挑眉:“宇文君之意是……”
“唯有辅佐贤能、拨乱反正才能止苍生黎民之厄,而我眼中贤主,非子玉莫属。”
宇文盛说得斩钉截铁,朱子玉却是大惊失色,呆怔良久,才摇头苦笑:“我不过一介罪庶之后……”
“令尊太子铭孝悌正直,不过是因肃宗及妇人陷害,英宗受其迷惑,才致被废,后来更是惨遭污陷遇害,若太子铭冤屈得以昭雪,子玉岂不是比如今幼帝甚至汝阳王贺淇更近正统!”
原来这朱子玉正是废太子铭那个饶幸得存的幼子,论来是英宗嫡孙,如今幼帝就不提了,甚至是贺衍叔父一辈,贺铭倘若成功平反,朱子玉作为唯一嫡子,其正统名份,甚至更胜贺烨。
当然,如今太后不可能为贺铭平反,承认朱子玉为英宗嫡孙,因如此一来,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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