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人次日再聚一处商议,十一娘显然已经想到了办法,虽然她坦然承认自己昨日关注功利而罔顾无辜之过,答应“痛改前非”,但邵广显然还有一些介怀,一副姑且信之的勉强神色,只是当十一娘诉及计划时,到底表现出了几分关注。
“六哥告知太后,乍闻此事其实并不信任温峤之语,陷数千平民冤死用以邀功何等悚人听闻?六哥当然不信江、洪二州刺史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而以为温峤是受叵测者指使,故劝阻博容风闻举事,意欲监视温峤察明背后指使,哪知温峤忽而不知所踪,六哥担忧另有阴谋,故决定上奏。”
如此麻烦的说辞,无非是要掩人耳目,害怕太后生疑而已——这是邵广的想法。
十一娘只消瞧一眼邵广不以为然的神色,就洞察了他的心思,但并不急于解释,再对贺湛说道:“接下来,十四兄需着人将何绍祖为避丁忧隐瞒母丧罪行泄露予元得志,元得志不满毛维已久,势必不能容忍毛维强逼他将统属职差授予何绍组,元得志若知这一把柄,必定会立即行动,揭露何绍祖不孝大罪。”
儒家思想提倡三纲五常,君主以儒学治国,深信不孝者必不能忠于君国,周律规定之十恶不赦,其中便有不孝,而不孝罪名,闻父母丧匿不举哀为构成之一,犯者流二千里。
虽然非必死重罪,然而朝廷为了警慎臣民,一般情况下,官员若犯不孝,都会张贴告示公之于众,一旦定罪,即处刑罚,并通告市坊,集百姓夹道斥责,以示犯不孝者为世所不容。
“届时便让那几个什邡人证,当众斥何绍组曾陷家人为盗匪,十四郎千万注意暗布人手保护人证安全,不要让他们落于毛、元等人手中,这是为了防范灭口之祸。”十一娘说道:“只要形成流言四起,汝阳王党必然会企图利用,汝阳王应当会利用御史言官弹劾,呼吁彻察何绍祖之罪行,意图落实毛维包庇之罪。”
当然,仅靠流言蜚语是不能将堂堂宰相治罪的,更不可能逼迫太后彻察。
“我想过了,若要避免流血,又要达成解救江、洪二州无辜百姓,那么就不能让太后损兵折将,当江、洪二州奏章递呈,六哥与十四兄要一同谏阻太后允奏,建议暗察事实真相,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必有心怀不轨者企图生乱,一着不慎,就可能激生大祸!眼下晋朔之危未解,新厥野心勃勃,汝阳王党也对权位虎视眈眈,而何绍祖一案闹发,毛、元二相矛盾加深,更是授人以柄,太后势必也会怨怒党徒无能,得知地方官员可能蒙蔽朝廷渎职邀功,当会震怒,固然不至于自损臂膀,亦会警慎行事,避免踩中陷井,只要六哥抑或十四郎能争取暗察之职,那么江、洪二州数千无辜即能获救。”
太后没有允奏批斩,即便察实二州刺史罪恶,也不必公之于众,只需私下斥责毛、元两个党徒就能平息事件,毕竟太后颁行揖盗令是为打击匪盗,并不是为了滥杀无辜,只要无害大局,为防事态恶化,韦海池应当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如此一来,未免太过便宜狗官奸侫。”贺湛甚为不甘。
“没有办法,要想解救无辜,就不能损及太后党利益,这回只能暂且放过奸小。”十一娘也很不甘:“行动吧,先将温峤等人证转移安全之境,为防变故,连朱子玉都暂时不要让他们再有接触。”
哪知这时,今日一声不吭地邵广突然开口。
“澄台且慢!”
他喊出这句话后不无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讪讪又道:“稍早之前,我已经去寻了温峤,告知他们可寻御史林昔求助,并亲眼看着他们拦了林御史坐骑,这时,想必一行人已经前往汝阳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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